
第8章 剑冢初临
问道场的青石板上散落着十二盏熄灭的青铜灯,暮色将古云罗的玄色衣摆染成暗红。
白子轩弯腰拾起最后一枚铜钱时,发现这位北阁阁主正用断纹玉牌轻叩试剑碑。
“明日辰时三刻,来北阁取《太虚剑典》。“古云罗的声音裹挟着剑气,震落檐角冰棱。
白子轩注意到对方腰间玉牌的缺口正在缓慢愈合,那些游动的纹路与试剑碑裂缝里的冰晶产生微妙共鸣。
沈婉清抱着碧水剑凑过来时,白子轩已经用脚尖抹平了铜钱排列的卦象。“古阁主给你开小灶?“少女发间的银铃被晚风吹得叮当作响。
白子轩将铜钱串回腰间,铁锈味的剑气突然割裂了两人之间的暮色——他的锈铁剑不知何时横在了沈婉清颈侧三寸。
围观的韩启滨手中茶盏应声而碎。
这个总爱嘲讽白子轩的世家子弟此刻脸色煞白,他分明看见那柄锈剑的铭文在暮光中化作游龙,而沈婉清鬓角垂落的发丝正被无形剑气削成等长的九段。
“承蒙古阁主厚爱。“白子轩收剑入鞘,铁锈裹挟着藏经阁残卷的陈旧墨香,“只是剑冢机缘未定,不敢轻诺。“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南面飞檐,那里有片银杏叶卡在瓦缝间,叶脉纹路竟与昨夜药渣分布暗合。
古云罗低笑时,问道场七十二根盘龙柱同时震颤。
这位阁主临走前弹指击碎试剑碑上的冰晶,飞溅的碎屑在空中凝成北斗七星图案。
“白师兄...“沈婉清拽住他衣袖的手在发抖,碧水剑鞘上凝结的霜花正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向北阁方向流动。
白子轩反手扣住少女腕脉,剑气顺着太渊穴窜入她经脉,震碎了正在成型的冰晶锁链。
围观弟子们不自觉让出条通道。
韩启滨盯着地上整齐的九段青丝,突然将佩剑收回镶着南海珠的剑鞘;李逸寒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白子轩腰间那串沾染暮色的铜钱。
第二日寅时,落清月提着琉璃宫灯出现在弟子居所时,白子轩正在用锈铁剑修剪窗台上的紫藤花。
南阁这位女师叔的雪色裙裾拂过青石阶,昨夜被古云罗剑气震落的银杏叶竟自动拼成星图。
“北阁的《太虚剑典》固然精妙...“落清月指尖凝出冰蝶,轻轻落在白子轩擦拭剑身的绢帕上,“但南阁剑冢藏着三百年前七星锁妖阵的阵眼。“冰蝶碎裂时,绢帕浮现出与白子轩掌心星图完全相反的轨迹。
前往剑冢的队伍在卯时初刻出发。
最初弟子们见领队不是古云罗,几个世家子弟故意将佩剑拖在地上划出刺耳声响。
韩启滨更是当着落清月的面,将北阁令牌系在显眼的玉带扣上。
变故发生在穿过两仪桥时。
白子轩的锈铁剑突然发出蜂鸣,桥下寒潭炸开三丈水幕。
落清月挥袖冻结水花的瞬间,众人佩剑齐齐出鞘三寸——沈婉清的碧水剑竟在空中划出与昨日古云罗演示时完全相同的轨迹。
“剑气浓度提升了七倍。“李逸寒的罗盘咔嗒裂开表盘,指针直指前方云雾中的山峦。
原本懒散的弟子们突然挺直脊背,他们看见远处的天空被剑气割裂成青红两色,隐约有龙形虚影在云层中游走。
白子轩摩挲着剑柄处的“甲子年铸“铭文,昨夜在藏经阁暗格找到的残卷突然在脑海浮现。
当队伍转过刻着“葬剑峰“三个血字的界碑时,他故意落后两步,用锈铁剑在碑文裂缝处刮下些许碎屑——那些暗红物质正在吞噬沈婉清裙摆沾染的紫藤花粉。
落清月解下腰间冰玉令牌时,白子轩注意到她发簪末端缺了个小角。
这个细节让他想起问道场祖师雕像底座,那些被剑气侵蚀的纹路此刻正在他掌心星图中缓慢旋转。
当令牌触发剑冢结界时,沈婉清突然踉跄着抓住他手臂——少女掌心浮现出与古云罗玉牌相似的残缺星图。
青铜巨门在罡风中缓缓开启,门环上的睚眦雕像突然转动眼珠。
落清月指尖凝聚的冰凌化作七盏宫灯,悬在众人头顶组成北斗阵型。
白子轩的锈铁剑开始自动震颤,那些剥落的铁锈在空中凝成三百年前的锁妖符咒。
“登山时不可动用储物法宝。“落清月的声音混在剑气嘶鸣中显得飘忽不定,她雪色衣袖被罡风撕开道裂口,露出腕间缠绕的玄铁链,“每踏出七步...“
白子轩突然按住沈婉清正要迈步的右脚。
在他们前方三尺处,某种无形力量正在扭曲宫灯投下的光斑,那些光斑隐约组成了昨夜铜钱排列的凶卦图案。
当落清月说出“剑灵认主“四字时,他袖中的铜钱突然全部直立起来。
罡风卷起青铜门前的碎石,在空中划出尖锐的啸音。
落清月指尖轻点悬在半空的七盏宫灯,冰晶凝结的灯芯骤然爆出青芒:“每踏出七步需调息三息,不可直视地上剑痕超过五秒。“她腕间的玄铁链突然绷直,将两个试图触碰界碑的弟子拽回队伍。
韩启滨踢开脚边的断剑残骸,镶着南海珠的剑鞘撞在青铜门环上发出闷响。
李逸寒的罗盘指针突然停滞,表盘裂纹里渗出暗红液体,在白石阶上蜿蜒出类似阵图的纹路。
白子轩用锈铁剑挑开沾到沈婉清裙角的液体,铁锈与红液接触时腾起刺鼻白烟。
“登顶者可得剑灵认主。“落清月这句话让十几个弟子同时吸气。
白子轩注意到沈婉清掌心的残缺星图正在吸收宫灯光芒,那些流动的光斑在她虎口位置凝成北斗第七星的形状。
他不动声色将三枚铜钱塞进少女指缝,铜钱表面的“甲子“铭文恰好填补了星图缺口。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白子轩突然迈步踏上石阶。
锈铁剑拖在青石板上刮出火星,那些跳跃的火星竟在半空组成简易的避煞符。
原本踌躇的弟子们见状纷纷跟上,韩启滨冷哼着越过队伍,却在第三步踩中白子轩刻意留下的铜钱阵——他镶玉的靴底突然结出冰霜,整个人踉跄着扶住界碑才没摔倒。
山道转折处突然涌来粘稠的剑气,十几个弟子瞬间脸色发青。
白子轩反手将锈铁剑插进石缝,剑身震颤发出的嗡鸣竟将压迫感撕开缺口。
沈婉清鬓角的银铃突然自动摇响,碧水剑鞘上的霜花随着铃声剥落,在众人脚边铺出条闪着微光的路径。
“装模作样。“韩启滨强行催动佩剑劈开剑气,剑锋却在触及第三级台阶时崩出缺口。
他身后的李逸寒突然惊呼——罗盘裂痕里渗出的红液正在腐蚀青石板,那些被腐蚀的凹痕逐渐显露出与白子轩铜钱阵相似的纹路。
转过第七道弯时,白子轩忽然停步。
前方三丈处的老松树上,绯衣女子正用发带逗弄着团银光。
那团银光每次扑击都会在树干留下深达寸许的剑痕,松针落地的轨迹隐约形成某种困阵。
“墨羽师姐的剑灵又失控了?“队伍末尾传来低语。
沈婉清突然抓紧碧水剑,她发现那团银光每次闪烁时,自己掌心的星图就会产生灼烧感。
白子轩的锈铁剑突然自动出鞘半寸,剑柄处的铭文竟与银光中的剑灵产生共鸣。
绯衣女子转身时,发间银簪坠着的流苏扫过白子轩鼻尖:“新来的小师弟要试试驯服它吗?“她指尖轻弹,那团银光猛然膨胀成巨虎形态,獠牙距离白子轩咽喉仅剩半尺。
锈铁剑发出欢快的颤音。
白子轩左手捏着的铜钱突然弹起,精准嵌入巨虎额头的“王“字纹路。
当铜钱表面的“甲子“二字亮起时,凶悍的剑灵突然缩回巴掌大小,讨好般蹭着他染着铁锈的剑鞘。
“用年号钱镇住剑灵的凶性?“沈墨羽挑起眉毛,绯色衣袖拂过之处,松树剑痕竟自动愈合,“看来北阁的《太虚剑典》确实该换人......“
话音未落,山林深处突然炸开青红两色光芒。
白子轩的铜钱阵自动飞向东南方,在众人头顶组成警示卦象。
沈墨羽腕间的银链突然绷直,拽着她冲向密林:“是看守阵眼的灵狐遇袭!“
参天古木的阴影中,雪白灵狐正被三条巨蟒围攻。
其中最大的蟒首昂起时,竖瞳里映出白子轩锈铁剑的倒影。
沈墨羽的剑灵化作银网罩住两条巨蟒,却被第三条蟒尾扫中腰侧——那截泛着紫光的蟒尾在触及她绯衣的瞬间,突然被锈铁剑削成两段。
“小心毒鳞!“白子轩拽开沈婉清的同时,三枚铜钱精准嵌入巨蟒七寸。
垂死的巨蟒突然喷出毒雾,却在触及宫灯光芒时自动消散。
当最后一条巨蟒遁入地缝时,白子轩注意到它的断尾切口处凝结着与界碑相同的暗红物质。
沈婉清突然轻呼。
她碧水剑所指的灌木丛里,几滴泛着金光的血液正渗入土壤。
白子轩蹲下身时,铜钱表面的卦象突然全部倒转,预示着某种不可逆转的变故正在酝酿。
他装作检查剑痕,用锈铁剑悄悄刮下沾染金血的泥土——那些泥土在剑鞘暗格中竟开始缓慢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