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灵狐遗孤
山风掠过古木枝桠时,凝固的血珠正顺着灵狐雪白的皮毛滚落。
白子轩半跪在枯叶堆上,锈铁剑横在膝头泛着幽光。
那灵狐腹部有道半尺长的裂口,本该泛着金光的血液此刻正渗出暗红杂质。
“妖丹移位,三魂散了二魄。“沈墨羽指尖悬着三根银针,针尾的流苏无风自动,“就算用南阁的锁魂针......“
白子轩突然握住剑柄,剑鞘底端垂落的铜钱串发出细碎碰撞声。
他注意到灵狐隆起的腹部在微弱起伏,那些掺杂着暗红的血液正在苔藓上凝成诡异纹路。
当第七枚铜钱从剑穗脱落时,他屈指弹在锈铁剑的缺口处:“还有半炷香。“
沈墨羽猛地掀开灵狐被血黏住的皮毛,瞳孔骤然收缩——两团微弱的金光正在腹腔深处明灭。
她腕间的银链突然震颤着指向东南方,那是剑冢山巅的方向。
“剖。“白子轩的剑尖已经抵在灵狐腹部,锈迹斑斑的剑刃却比银针更稳。
灵狐忽然仰头发出一声尖啸,惊起林间栖息的寒鸦,那些带着暗红杂质的血液突然像活过来般攀上剑身。
沈墨羽的银针化作流光钉住灵狐四肢,绯色衣袖拂过幼狐沾满胎膜的脑袋:“当心它母亲的怨气反噬!“话音未落,白子轩的剑锋已经划开最后那层胎衣。
灵狐喉间发出濒死的呜咽,腹腔内渗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泛着腥臭的黑雾。
幼狐湿漉漉的耳朵突然动了动,竟在睁眼的瞬间咬住了白子轩的袖口。
那些即将触碰到他们的黑雾突然被锈铁剑吸入剑身,剑脊上暗红的纹路又加深了几分。
“北阁禁地不得豢养妖族。“沈墨羽用银链裹住幼狐,链扣上“清“字印记忽明忽暗。
白子轩突然用剑尖挑起幼狐颈后皮毛,小家伙四爪在空中乱蹬,尾巴扫过他手腕时竟擦出一串火星。
他反手将幼狐塞进道袍前襟,三枚铜钱呈品字形钉入灵狐尸身旁的泥土:“三个月后论剑大会,我若进不了内门,就把它炖了做围脖。“
林间忽然响起破空声,李逸寒的玄铁重剑劈开最后几片残雾。
当他看清白子轩怀里那团雪白时,剑柄上的虎头吞口突然发出低吼:“姓白的你竟敢私藏妖物!“
幼狐忽然从领口探出脑袋,金瞳里映着白子轩垂落的发梢。
它右耳尖那簇银毛无风自动,像柄尚未开刃的小剑。
幼狐蜷缩在白子轩道袍前襟里,露出半截银尾扫过他脖颈。
白子轩用锈铁剑鞘戳了戳那团雪球:“小飞剑?“
幼狐突然炸毛跃上他肩头,四爪勾破道袍细密的云纹。
金瞳倒竖时,耳尖那簇银毛竟凝成细针状,对着白子轩鼻尖发出“嗤嗤“的气音。
“不如叫白灵羽。“沈婉清提着药篓从青石后转出,发间缠着止血用的冰蚕丝。
她葱白指尖悬着颗朱果,幼狐鼻尖耸动两下,尾巴上的毛突然软软地蓬开。
当冰蚕丝缠上幼狐前爪时,小家伙竟用脑袋蹭了蹭沈婉清腕间的银铃铛。
白子轩挑眉看着幼狐叼走朱果,锈铁剑突然横在沈婉清面前:“这名字倒衬它耳尖的剑芒。“剑脊映出幼狐正抱着朱果打滚,沾着草屑的银尾扫过“白灵羽“三字时,竟在青石上擦出三道浅痕。
剑冢山脚的雾气被朝阳刺破时,二十三名佩剑弟子的目光同时钉在白子轩肩头。
白灵羽正用后爪挠耳朵,银尾缠着白子轩束发的草绳晃荡。
沈墨羽的绯色衣袖掠过山石,银链拖拽的流光惊起三只寒鸦。
“沈师姐的锁魂链!“人群里黄衫少女突然掩口,“听说昨夜东南方......“
议论声被玄铁重剑砸地的闷响截断。
李逸寒盯着幼狐耳尖的银芒,虎头吞口剑柄映出他抽搐的嘴角:“北阁弟子竟与妖族......“
白子轩突然将锈铁剑插进青石裂缝,剑穗铜钱叮当乱响。
白灵羽跃上剑柄抖了抖毛,金瞳扫过人群时,三个外门弟子腰间的木剑突然自行出鞘半寸。
陈逸风的云纹靴碾碎脚边松果,西阁特有的玄铁护腕撞出火星:“倒是小瞧了杂役房的魅力。“
沈墨羽的银链突然缠住陈逸风手腕,链扣上的“清“字压进他掌纹:“西阁执法堂很闲?“她耳尖泛红的速度比剑阁晨钟还快,甩袖时带起的药香惊得白灵羽打了个喷嚏。
当南阁特有的翠羽纹出现在山道尽头,沈墨羽突然将个瓷瓶塞进白子轩袖中:“锁魂针的人情......“后半句消散在山风里,只余绯色衣角扫过石阶上未干的血迹。
白子轩摩挲着瓷瓶上的缠枝纹,指腹沾了些许残留的胭脂色。
暮色漫过剑冢第七峰时,白子轩盘坐在溪边青石上。
白灵羽正用前爪扑弄他散开的草绳,每扑空一次,耳尖银毛就凝成更尖锐的形态。
溪水倒映出北阁灰扑扑的道袍,却掩不住幼狐尾尖流转的淡淡金芒。
三枚铜钱突然从白子轩指间弹起,在即将坠入溪水时被白灵羽腾空叼住。
小家伙得意地晃着战利品,却不知溪畔老松后飘来若有若无的焦香——那是山鸡裹着湿泥在炭火中爆开的味道。
炭火堆里爆开一粒火星时,陈逸风的云纹靴正好碾碎半截松枝。
他左手拎着三只酒坛,右手玄铁护腕撞得腰间佩剑叮当作响:“杂役房的炭火倒是旺得很。“
白子轩用锈剑拨弄着火堆,山鸡油脂滴落的声响混着幼狐啃骨头的咯吱声。
白灵羽耳尖的银毛突然竖起,叼着鸡腿窜上旁边歪脖子松树。
“西阁的玄铁护腕,“锈剑尖挑起块焦黑树皮,“用来砸核桃倒趁手。“白子轩话音未落,陈逸风突然甩出酒坛。
坛中液体泼向火堆的瞬间,三枚铜钱破空钉入泥地,燃起的幽蓝火焰堪堪舔过白子轩散开的草绳发带。
陈逸风剑柄上的流苏穗子缠着缕黑气:“听说南阁的锁魂针能封妖物三魂,不如借来钉住这小畜生的爪子?“他靴尖碾碎的白骨渣里,隐约可见昨夜灵狐胎衣的残片。
松枝突然无风自动,落清月的翠玉烟杆敲在陈逸风护腕上,火星溅到他束发的银冠:“西阁执法堂的威风,耍到我们南阁药庐来了?“她绛紫裙摆扫过炭火堆,本要熄灭的火焰突然窜起三丈高。
白灵羽趁机跃回白子轩肩头,尾巴扫落几粒松子砸在陈逸风脚边。
落清月烟杆里飘出的青雾缠住幼狐前爪,却在触及银毛时化作冰晶簌簌落地:“北阁养妖,南阁救人,西阁倒是会捡现成的威风。“
陈逸风玄铁护腕发出刺耳摩擦声,佩剑出鞘三寸又生生按回:“三个月后的论剑大会......“
“不如现在打个赌。“白子轩突然用锈剑割下半只鸡腿,油星溅到陈逸风云纹靴面,“若我能取到剑冢第七峰的鹤鸣古剑——就是那柄有剑灵传承的——你便应我一件事。“
围观弟子中响起抽气声。
剑冢第七峰的试炼石阶上,至今留着三十年前某位长老的断剑。
白灵羽突然用尾巴卷住白子轩手腕,金瞳里映出他擦拭锈剑的动作。
陈逸风冷笑声惊飞林间夜枭:“若取不到?“
“随你处置。“白子轩弹指震落剑穗上最后两枚铜钱,其中一枚正巧滚到陈逸风脚边。
铜钱表面的“通宝“二字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
落清月烟杆里的火星突然爆开,在夜幕中划出个残缺的八卦图案。
白灵羽耳尖银毛无风自动,尾尖金芒扫过铜钱时,那枚钱币突然立着滚回白子轩脚边。
山风卷着炭火余烬掠过剑冢山脚,二十三个围观弟子的木剑都在鞘中轻颤。
白子轩锈剑归鞘的金属摩擦声里,混着陈逸风捏碎松子的脆响。
当最后一粒火星湮灭在溪水中,那枚滚回原处的铜钱突然裂成两半。
白灵羽金瞳里映着裂痕边缘的暗红杂质,突然将脑袋埋进白子轩散开的衣襟。
远处剑冢第七峰的轮廓在月色下宛如倒插的巨剑,而山腰处的试炼石阶正在云海中若隐若现。
铜钱裂开的脆响惊飞了松梢夜枭。
陈逸风盯着断口处渗出的暗红纹路,玄铁护腕与剑鞘碰撞出刺耳声响:“我倒要看看锈铁剑怎么攀第七峰。“
围观弟子们的议论声被山风卷向剑冢深处。
白子轩弯腰拾起裂成两半的铜钱,锈剑穗子扫过白灵羽蓬松的尾巴,幼狐突然对着东南方龇出乳牙——琉璃木特有的清香正顺着溪水飘来。
“南阁的锁魂针封得住妖丹,可封不住碎嘴。“落清月用烟杆敲了敲青石,火星在“清“字刻痕上烙出焦印。
她绛紫裙摆扫过白子轩沾着炭灰的衣角,“沈丫头说杂役房的炭火总带腥气,特意让我带了两筐银丝炭。“
白子轩擦拭铜钱的手顿了顿。
昨日沈墨羽塞来的瓷瓶还带着胭脂香,此刻正在他袖中微微发烫。
溪水倒映出幼狐金瞳里流转的星芒,恰好与南阁药庐檐角悬挂的星盘图案重合。
晨钟撞碎山雾时,二十三名弟子已在剑冢山脚站成青灰阵列。
白灵羽趴在白子轩头顶打哈欠,银尾扫落他束发草绳上的露水。
沈婉清捧着药篓穿过人群,冰蚕丝缠着的朱果滚落到白子轩脚边。
“第七峰的剑压又重了三成。“李逸寒玄铁重剑插进青石裂缝,虎头吞口映出他暴起的青筋,“杂役房的倒是清闲。“
白子轩锈剑横在膝头,剑脊正将无形的剑压吸成漩涡。
当其他弟子被剑气压得单膝跪地时,他道袍下摆却连褶皱都没多一道。
白灵羽耳尖银毛突然竖起,对着第七峰方向发出幼兽低吼。
日头西斜时分,外门送来的青竹筒滚到溪边。
筒身裂开的瞬间,带着药香的传音符在暮色中燃烧:“琉璃木子树折断三株,断口处有灼烧剑痕......“后半截被白子轩用锈剑挑进火堆,灰烬里浮出个残缺的“蓉“字。
“柠悦蓉昨日突破炼气七层了!“黄衫少女的惊呼惊得白灵羽炸毛,“她半月前还在外门劈柴......“
陈逸风突然用剑鞘挑起燃烧的竹筒:“听说那丫头常往北阁送药渣。“他靴底碾碎炭火堆旁新长的琉璃木幼苗,玄铁护腕映出白子轩擦拭铜钱的侧脸。
白灵羽突然窜上歪脖子松树,银尾扫落的松针在暮色中凝成小剑形状。
当最后一线天光沉入剑冢,第七峰试炼石阶上的青苔突然泛起金红流光,宛如某种古老符咒被重新唤醒。
落清月的翠玉烟杆在夜幕中划出弧光,烟灰落处正是白子轩白日打坐的青石。
石面暗纹不知何时组成了半幅星图,与幼狐尾尖金芒遥相呼应。
山风掠过剑阁飞檐时,沈墨羽正将新的锁魂针浸入药泉。
她腕间银链无风自动,链扣上的“清“字忽忽暗暗,倒映在泉水中的,正是剑冢第七峰那柄插插古剑的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