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典当录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1章 锈锁惊魂

凌晨三点的出租屋像个密封的铁盒,厨房水龙头的滴答声混着冰箱压缩机老旧的嗡鸣,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我蜷在黏糊糊的沙发上啃着冷包子,肉馅渗出的油渍把摊在膝头的《闽南丧葬考》扉页染出大片黄斑,像极了爷爷临终前咳在床单上的血渍。

手机支架歪歪斜斜夹着充电宝,屏幕里导师还在絮叨论文进度,可他身后的书架突然渗出黑水,顺着 WiFi信号的蓝光,像活物般爬进我的视网膜。

“小林?怎么脸色这么差?”视频突然卡顿,导师的脸在像素雪花中裂成蛛网状,嘴角诡异地咧到耳根。

我下意识去抓遥控器想关掉空调,却摸到按键缝隙里嵌着半片螺蛳壳——那螺旋纹路,和法医报告里跳河女生胃里发现的碎片一模一样,寒意瞬间从指尖窜上脊梁。

饮水机突然发出咕咚咕咚的冒泡声,桶装水表面泛起诡异的油光。我抄起玻璃杯准备接水,杯壁却结着层透明薄膜,像极了生物实验室里培养癌细胞的培养皿。

窗外夜风顺着窗缝钻进来,“哗啦”掀起窗帘,月光把晾衣架上的白大褂投影成吊死鬼模样,衣摆还在无风自动,仿佛真有什么东西吊在上面晃悠。

后颈银锁的断口又开始发痒,我一边挠着结痂处,一边摸过手机。相册自动跳转到上周拍的族谱照片,被狗血涂抹的名字旁,不知何时多了条荧光水渍,正缓慢拼出“子时三刻”。

那字迹像是有人用血水一笔一划写上去的,在黑暗中泛着幽幽蓝光。

“你他妈有完没完!”我气得把手机砸向懒人沙发,充电线“啪”地拽倒了窗台的绿萝。

陶盆碎裂声里,腐烂的根须间突然滚出枚乾隆通宝,边缘沾着暗红泥点——和典当行门槛缝隙里抠出的泥块颜色、质地都一模一样,仿佛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

冰箱门“咔嗒”一声突然弹开,冷藏室的鸡蛋集体爆裂,蛋黄混着蛋清在地上汇成歪扭的甲骨文,每道流淌的痕迹都像有生命般,齐齐指向床头柜方向。

我攥着水果刀,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拉开第三层抽屉的瞬间,铁锈味混着河底淤泥的腥气扑面而来,差点把我呛得吐出来。

浸透的牛皮纸袋里,父亲的工作证照片正在融化。塑封层下的脸扭曲成鱼人模样,耳后裂开细长鳃缝,原本慈祥的眼神变得空洞又阴森。

工作证背面用蓝墨水写着:1997.5.17,红庙村打捞记录。这个日期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手一抖,差点把工作证掉在地上。

泛黄的记录纸簌簌掉落,钢笔字被水渍晕成蝌蚪状。我蹲在满地狼藉里拼凑残页,突然发现所有“黄河”二字都被红笔圈成螺旋纹。

最底下的解剖图被戳得千疮百孔,心脏位置画着枚带血指印,那血色还带着湿润的光泽,仿佛刚按上去不久。

楼道突然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外卖袋摩擦地面的声音刺得耳膜生疼。我贴在猫眼上偷看,穿黄马甲的身影正弯腰放餐盒,后颈银链从衣领滑出——是和我同款的“水官赐福”锁!

“您的外卖...”他抬头瞬间,电梯间的声控灯突然爆闪。那张浮肿发白的脸,分明是上周溺亡的图书馆保安!

我死死咬住拳头往后退,看着他指甲缝里的红藻,在塑封袋上蹭出蜿蜒血痕,那血痕还在慢慢蠕动,像活过来的虫子。

防盗链突然“咔嗒”断裂,门轴吱呀着裂开条缝。腐臭味涌进来的刹那,我抄起玄关的伞架顶住门板。

老式铁伞骨在撞击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变形声,门缝下的阴影却伸出半透明触须,粘着外卖单往屋里钻,那触须表面还裹着层黏糊糊的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我去你大爷的!”我抡起微波炉砸向门板,钢化玻璃在巨响中炸成碎片。

楼道感应灯应声而亮,穿黄马甲的身影“滋啦”一声化作滩黑水,顺着楼梯缝渗了下去。

外卖袋里的炒饭变成扭动的线虫,在汤汁里蜷成螺旋图案,还发出“沙沙”的蠕动声。

冷汗把睡衣黏在后背,我抖着手拨通三叔电话。彩铃是首变了调的黄河号子,夹杂着指甲抓挠话筒的杂音。

接通的瞬间,先传来粘稠的吞咽声,接着是带气泡的方言:“归巢时辰...咳...祠堂井...”话音未落,手机突然发烫,我甩手扔到床上。

充电口冒出青烟,烧焦的 PCB板里蜷着条透明蜈蚣,每节身体都嵌着微型铜钱。它昂头朝我喷射黏液,在床单上蚀出“亥时三刻”的焦痕,那味道像极了燃烧的头发。

我冲进浴室想泼水冷静,花洒喷出的却是腥臭黑液。

镜面蒙着厚重水雾,擦亮的瞬间,七窍突然同时渗血——左眼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右眼却映出祠堂天井的月光,月光下隐约可见有个黑影在井口徘徊。

瓷砖缝隙钻出荧光水藻,顺着脚踝往上缠绕,像无数细小的手在拉扯。我踹开浴室门时带倒脏衣篓,父亲的旧衬衫突然立起来,空袖管里伸出腐烂的手骨,腕间螭纹银镯叮当作响,那声音和小时候爷爷摇拨浪鼓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却让人毛骨悚然。

“爸?”我嗓子哑得自己都害怕。衬衫领口缓缓鼓起,钻出团纠缠的水草,中间裹着泡发的《黄泉异物志》。书页自动翻到河伯章节,插画里的龙角珊瑚刺破纸张,在我小腿划出带鳞血痕,血珠滴落在地,瞬间被水藻吞噬。

抄起洗衣液砸过去,瓶身却在半空爆裂。荧光蓝的液体溅满瓷砖,每滴都在地面游动成人脸形状,那些人脸扭曲着,露出和我一样惊恐的表情。我撞开厨房纱窗翻出去,空调外机锈蚀的支架发出危险呻吟,每声吱呀都像是在倒计时。

楼下的煎饼摊还亮着灯,油污玻璃映出老板娘变形的倒影。她耳后的鳃裂正在渗血,铁铲在鏊子上刮出带火星的黄河号子,那节奏和三叔电话里的彩铃一模一样。我赤脚踩过绿化带,冬青叶片在脚底割出细密伤口,却感觉不到疼,仿佛神经都被冻僵了。

便利店的白炽灯刺得流泪,我抓起货架上的白酒浇在伤口。收银小妹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手机正在直播的画面中,我背后的冷藏柜渗出黑水,慢慢凝成穿寿衣的老头轮廓,那老头正对着镜头露出缺牙的笑。

“结...结账吗?”她扫码枪对准我颤抖如筛糠。条形码红光扫过后颈时,断裂的银锁突然发烫,在皮肤上烙出冒烟的螺旋印。货架上的饮料集体爆瓶,橙汁与可乐汇成血河,卷着硬币往我脚边涌,硬币上都刻着诡异的螺旋纹。

我撞开消防通道狂奔,安全出口的绿光把人影拉成细长鬼魅。声控灯随着心跳明灭,每一暗就响起布鞋拖沓声。转过三楼拐角时,保洁车的污水桶突然倾倒,上周跳河的女生从黑水里浮出,手里攥着我弄丢的校园卡,卡面上还沾着她腐烂的皮肉。

“论文...在樽底...”她肿胀的嘴唇吐出图书馆编号,蛆虫从眼眶簌簌掉落。我掰开防火门冲进地下车库,轮胎摩擦声里,车尾灯把影子投在墙面,化作无数抓挠的手臂,那些手臂上都戴着和我一样的银锁。

手机在裤兜疯狂震动,家族群自动发送定位。导航显示老宅就在三公里外,可代表我的红点却在车库鬼打墙。后视镜里的车灯突然变成竖瞳,轮胎碾过的地方渗出荧光水藻,水藻生长速度极快,转眼就把车轮缠住。

我踹开配电箱铁门,顺着电缆井往下滑。霉味浓得能尝出铁锈味,备用发电机上有父亲刻的螺旋符号,符号周围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黑暗深处传来锁链响动,青铜樽的震颤顺着地脉传来,震得我牙关打颤,仿佛整个地下世界都在苏醒。

当我摸到排污管道的裂口时,手机突然恢复信号。家族群弹出几十条语音,最新那条是母亲发的:“锅里有你爱喝的菌菇汤。”点开后却传来粘稠的吞咽声,像有东西在啃食生肉,背景里还隐约传来祠堂井水翻涌的声音。

荧光忽然照亮管壁,我转头看见三叔公的脸映在污水面。他中山装鼓胀如气囊,袖管里伸出章鱼触须般的增生组织:“归巢路要活人引,你爹的魂在樽里哭呢...”话音未落,水管突然爆裂,我被激流冲进地下河。腥臭的黑水灌进口鼻,耳后鳃裂却自动张开。无数苍白手臂从河底淤泥伸出,螭纹银镯的光晕里,我看见三百年来所有典当人的脸——他们瞳孔都裂成了复眼结构,正朝我伸出腐烂的手掌,仿佛要把我拖进永恒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