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轮回
周永盛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倒在地，眼神中满是绝望与空洞。
此刻，他那声声忏悔的话语，仿若诅咒一般，不断在空中回荡。
每一下都像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坎上。
他心里清楚，这一切都完了。
这回荡的声音，敲碎的不只是他和娄小姐那看似美满的婚姻，更是阻断了他凭借家族与权势平步青云、飞黄腾达的上升之路。
巨大的压力让他胸闷气短，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不服！”
周永盛仰天嘶吼，声音中满是不甘与疯狂。
他朝着吴泽法师怒吼道
“给我把他碎尸万段，我周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此话一出，场上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仿若一点即燃的火药桶。
吴泽本就被张至真戏耍得怒火攻心，周永盛这话恰似火上浇油。
他率先发难，手中拂尘如灵蛇出洞，猛地一挥，口中暴喝。
“尔等小辈，岂敢戏弄我！”
只见浓郁的灵气裹挟着呼呼风声，化作一道凌厉的攻击，直逼张至真面门而去。
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撕裂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涟漪。
张至真神色一凛，迅速抽出背后的真剑，剑身上符文闪烁。
紧急关头，他双唇快速开合，疾念起金光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刹那间，金色光芒的灵力护在身前，堪堪挡住了吴泽那凶猛的攻击。
“居然是筑基！”
张至真心中暗道不妙。
冲击激起的气浪吹得两人衣袂猎猎作响。
吴泽见一击未中，冷哼一声，手腕翻转，从袖中掏出一面古朴的八卦镜。
他将镜子对准张至真，口中念念有词。
“迷魂咒，现！”
八卦镜射出一道五彩迷光，如丝线般缠绕而去，试图扰乱张至真的心智。
张至真见状，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枚《破妄符》。
金色雷光四溢，将五彩迷光瞬间驱散。
几番交手下来，筑基的吴泽法师竟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吴泽的脸色愈发阴沉。
他修行无数岁月，在这青阳县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却连一个小辈都解决不了，这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吴泽法师又急又气，恼羞成怒之下，竟是一咬牙，将自己压箱底的宝贝都拿了出来。
张至真脸色凝重起来。
对方也算是道家流派，自己的幽冥主薄对他无用。
原先已被误会私放女鬼，留了把柄在对方手中。
在这大衍王朝，你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解决鬼怪、超度亡灵，但若是被发现与鬼怪同谋，那可是会被同门唾弃的严重之事。
道教正统对于此类事情更是有着诸多忌讳。
要是再让嫁衣女鬼出手相助，除非自己打算脱离神霄派，彻底叛出道门正统。
否则一旦被知晓，那可就落下了天大的把柄，以后在道门中也难以立足。
不过，那鬼域是由郑婉娘的执念自然形成的。
只要女鬼存在，其中蕴含的规则便会一直蕴藏在这天地之间。
这口吐真言的规则倒是还可一用。
张至真有了主意。
他瞅准时机，突然高声开口问道。
“前辈如此草菅人命，想来平日里烧杀抢掠之事也没少做吧？”
吴泽刚想张嘴反驳，脑袋却不受控制地轻轻点了点。
张至真嘴角微微上扬，乘胜追击道。
“我们来玩个特别版的真心话大冒险吧。”
吴泽惊恐地看向张至真，手中原本紧握的法器此刻也被他下意识地松开，全然顾不上了。
“你想干什么？我就知道你肯定动用了什么妖法！才让周永盛胡言乱语。”
“现在，你竟然还想对同道中人动手？”
“谁和你同道？”
张至真不屑地撇了撇嘴。
随后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来一沓符咒，仔细一数，整整 99张《天鼓雷音符》。
他扬了扬手中的符咒，似笑非笑地说道。
“是出钢板？还是出炸弹呢？”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吴泽满心戒备。
“那就先让我们来找找你有什么不想说的秘密吧。”
吴泽闻言，脸色骤变，下意识地拼命捂住嘴巴。
他心里清楚，自己身为白云观第二十代观主，平日里那些见不得光、肮脏龌龊的事情没少干。
名声烂了倒还是小事。
可他就是大人物手下的一把刀，一只会咬人的狗。
要是让那些大人物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不仅白云观要易主，恐怕自己都活不过第二天。
吴泽恶狠狠地瞪了张至真一眼，咬牙切齿道。
“你给我等着！私放鬼祟之事，让你不死也要扒层皮！”
话还没说完，他便神色扭曲地拧着脖子，拼命克制自己不再说出更多真话，随后转身，如丧家之犬般，眨眼间便跑得没了踪影。
留下周永盛一人独自在院中瑟瑟发抖。
张至真见状，微微摇头，走上前去，将受伤虚弱的嫁衣女鬼收回幽冥主簿之中。
低头看着地上的周永盛。
此时的周永盛，哪还有半点先前的嚣张气焰，整个人像一条摇尾乞怜的野狗。
谄媚地朝着张至真爬过来，口中不断求饶。
“大师！救我！灵丹妙药、天材地宝！我都能给你。”
张至真厌恶地皱了皱眉，一脚踹在他身上，将掉落在地的黄符捡起，用火折子点燃。
“自己留着用吧。我不杀你，死了倒是便宜你了。没了黄符你就感受感受日夜生不如死的痛苦吧，让你活着饱受煎熬才是最好的惩罚。”
言罢，张至真留下此话，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
长风客栈内，静谧而昏暗。
张至真轻轻将郑婉娘从幽冥主簿中放出。
此时的郑婉娘，已褪去了几分先前的凄厉与狰狞。她面容白皙如玉，双眸似秋水含情，即便带着一抹猩红，却也难掩其中的楚楚动人。
张至真看着眼前的郑婉娘，柔声说道。
“如今周永盛被怨气反噬，颜面尽毁，四肢溃烂，活不了多久了。况且他的阴谋计划彻底落空，可谓生不如死，你也算大仇得报了。”
郑婉娘听闻，眼眶瞬间泛红，险些哭出来。
她微微欠身，款款行礼。
“谢谢恩公。”
张至真摆摆手。
“你们母女二人受此冤屈，只叹人世不公。如今你怨气已消，我这便为你超度，助你入轮回，来世投个好人家吧。”
郑婉娘一时激动得无以言表，眼神中带着一抹羞涩与期待。
张至真深吸一口气，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开始了超度仪式。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枪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由汝自召。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随着他的咒语声缓缓响起，原本浑身散发着阴森气息的郑婉娘，此刻周身也渐渐被一层薄雾笼罩。
那薄雾如轻纱般轻柔，慢慢将她的身体包裹，似是要将她带往另一个世界。
只是快到念完之时，薄雾竟然消散了。
过了半晌，客栈内却依旧安静，一人一鬼大眼瞪小眼。
郑婉娘犹犹豫豫地咬了咬下唇。
“其实我也不是非入轮回不可，要是道长想留我作助力直说就是，不必...”
张至真感觉自己的人品遭到了质疑。
“再来一次！”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客栈内吹过一阵微风，还是像先前那样。
郑婉娘看了半天，声音细弱蚊丝。
“道长年轻，道法有所欠缺也是合理的。”
你可以说男人坏，但不能说男人快，更不能说他不行。
张至真黑着脸，应该没问题啊。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从布兜里掏出师傅送的《神霄宗咒语口诀大全》。
应该没记错啊。
老头真不靠谱，害的自己在鬼面前丢了人。
远在千里之外的师傅莫名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谁在骂我？”
张至真满心疑惑，自己念咒语之时，分明已经看到郑婉娘身上有了变化，为何在最后关头又急转直下，功亏一篑呢？
他无奈地捻了捻眉心，一时实在想不出缘由。
难不成是轮回通道超员，暂时关闭了？
这念头一出现，他自己都觉得荒诞。
赶忙甩了甩脑袋，自从接触了这幽冥主薄后，自己的想法越来越阴间了。
鬼里鬼气的。
张至真有些羞愧地看向郑婉娘，本想帮她超度，完成承诺，如今却没能实现。
想当年自己好歹也是万千女大的最爱，现在连鬼都骗。
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嫁衣女鬼看出了张至真的窘迫。
她柔声说道。
“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曾几何时，我只觉得人间无一好人。现在，或许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抬起头，红色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继续说道。
“我自愿跟随道长，救鬼除人，啊不，惩奸除恶，帮助那些苦命之人。”
说着，她微微低下头，虎牙轻轻咬着红唇，神色娇羞，不好意思地用宽大的红色嫁衣遮住了自己的脸庞。
只透过缝隙小心翼翼地观察张至真的表情，生怕对方拒绝，不带她一起。
就在此时，张至真的识海之中突然出现巨变。
只见幽冥主簿上的信息飞速闪烁更新：
【簿主：张至真】
【魂灵：啼魂兽（黄阶）（15%）】
【神通：吞噬（初阶）（吞噬阴灵炼化为灵气）】
【神通：通幽（初阶）（可召唤收服阴灵）】
在嫁衣女鬼郑婉娘那一页，则显示：
【郑婉娘】
【修为：恶灵级】
【死因：庚子年腊月廿三，缚石沉塘】
【怨气已消，鬼亦有真心】
【鬼域规则：可怜女子命如芥，为情所困，只求真言。在鬼域之中，不可撒谎】
张至真见状，微微叹了口气。
看向郑婉娘，缓缓说道。
“我来到青阳县，自是有缘由。我先前用龟甲起卦，六爻占卜，算出此地便是机缘谶言所在地。只是如今看来，此事颇为蹊跷。”
郑婉娘连忙说道：“道长，无论如何，我既已决定跟随您，便不会反悔。不管前路如何，我都愿与您一同面对。”
张至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等我前去龙虎山，那里前辈众多，定能解决无法超度的问题，你就暂且同我一道。”
张至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幽冥主薄收录的鬼怪产生的鬼域规则对自己是否有效？
要是有效，那自己随身携带岂不成了诚实守信小道士？
想到这儿，张至真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