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鬼域
周永盛原本绝望得如坠冰窟的双眼,陡然间闪过一丝狂喜的亮光。
旋即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尖锐又癫狂。
“哈哈哈,白云观的法师来了,你这贱人,等死吧!”
嫁衣女鬼感受到身后恐怖的气息,心有不甘。
阵阵黑气冲天,她深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只想在那强敌到来之前,拼尽全力将周永盛这恶徒诛杀于此,以解心头之恨。
就在郑婉娘不顾一切地冲向周永盛时,一道威严的怒喝声仿若洪钟般在天地间炸响。
“大胆鬼祟,不知悔改,竟妄图在我面前行凶作恶!”
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道手持拂尘,正御剑凌空而来。
“谨奉三宝敕令,八部天龙谛听
......
......紧!束!”
随着老道一声低喝,符文瞬间没入郑婉娘体内。
她只觉浑身灵力仿若被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攥住,周身动弹不得。
原本汹涌着扑向周永盛的那道浓烈黑气,也被迫悬停在周永盛鼻尖前,近在咫尺,却无法再向前分毫。
“吴老,救我!”
“只要能救我性命,事后金银财宝、灵丹妙药,必定重重酬谢!”
吴泽法师目光扫过周永盛。
见他浑身皮肤破溃不堪,周身萦绕着浓厚的黑色怨气,整个人形如恶鬼,狼狈至极。
法师心底泛起一丝鄙夷,面上却不动声色。
暗自盘算着要狠狠敲诈这周家公子一笔。
于是故作凝重地长叹一声,虚情假意道。
“周公子,您这情况可是万分棘手啊!不仅元气大伤,体内怨气还积蓄已久,相互冲撞,若要彻底治愈,恢复如初,恐怕非得耗费大量天材地宝不可。”
周永盛闻言,心中暗自咒骂这老道。
“老不死的,竟这般乘人之危!”
可眼下性命攸关,命悬一线,哪敢表露分毫。
只能强忍着怒火,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忙不迭应道。
“好说,都好说!一切但凭吴老吩咐。”
至于这个女鬼嘛。
老法师吴泽眼珠子滴溜一转,脑海中瞬间有了算计。
据说大衍王朝的那位皇帝为了制衡三教势力,新成立了一个神秘机构,唤作夜巡司。
这夜巡司行事诡秘,其中有一招极为特殊,乃是“以鬼驭鬼”。
对鬼怪精魄极为看重,视作珍宝。
若能将这已然生出鬼域、实力不凡的恶灵抓捕,拿去夜巡司交换灵丹妙药。
还愁自己修行之路缓慢,难以突破吗?
念及此处,吴泽法师心中一喜,当即不再犹豫,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莹润剔透的多宝白玉瓶。
他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快速结印。
瓶口泛起一圈光芒,眨眼间便将嫁衣女鬼郑婉娘吸入瓶中。
而后迅速塞紧瓶塞,好似生怕她逃脱一般。
“住手!前辈留步!”
就在吴泽法师准备收工离去之际,一道急切的呼喊声远远传来。
张至真周身裹挟着残余的金光,喘着粗气,姗姗来迟。
“哦?我受娄小姐邀请,前来惩治邪祟。道友师承何处啊?”
吴泽法师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道士。
皱巴巴洗的泛白的道袍,腰间连根像样的白玉带都没有,两手空空,不见至宝。
哪里来的穷酸小子?
“晚辈来自神霄宗,还望前辈主持公道,此事另有隐情!”
张至真顾不上喘匀气息,赶忙出声解释。
神霄宗?
吴泽法师拧着眉头,在脑海中翻箱倒柜地想了半天,愣是没记起周围哪有这么个门派。
当下神色愈发倨傲,鼻孔都快朝天了。
“隐情?什么隐情?”
他拖长了音调,带着几分不耐烦问道。
“这嫁衣女鬼,本与周永盛情投意合,被他骗了身子,还许了婚约,结果惨遭周永盛设计杀害,含冤而死!”
吴前辈微微颔首,金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只看到光天化日之下,一个鬼怪竟敢无视正道,当众伤人。”
张至真见状,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这娄小姐多半也是个不分是非的,请来的法师多半也是一丘之貉。
可如今形势比人强,无奈之下,他只好退而求其次。
“那不知前辈可否将这鬼怪交还于我?”
“交还于你?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抓到的!”
张至真脸色愈发阴沉,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再次详细解释事情的缘由。
吴泽前辈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可下一秒,话锋陡然一转
“怪不得我说怎么这鬼寻常人都能瞧见,原来是你私放鬼怪,上街害人!”
吴泽继续说教,脸上还摆出一副为张至真着想的虚伪模样。
“鬼怪言语最不可信,听前辈一句劝,与鬼祟同流合污,岂不是自甘堕落?”
“况且,除了这女鬼的一面之词,你可有证据证明周公子的为人?人都会撒谎,更何况是鬼!”
被禁锢郑婉娘,听得吴泽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论。
气得浑身颤抖,拼命挣扎,她双眼满是血丝,那眼神仿若要将吴泽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张至真满心愤懑,却无力反驳。
他自然可以从幽冥主薄中看到事情的真相。
但却无从解释,更无法证明郑婉娘的清白。
就在张至真内心焦急万分,无计可施之时。
他习惯性地内视识海,那幽冥主簿上赫然新增的字迹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只见主簿上清晰地记录着:
【郑婉娘】
【修为:恶灵级】
【死因:庚子年腊月廿三,缚石沉塘】
【怨气来源:负心薄幸,一尸两命】
【鬼域规则:可怜女子命如芥,为情所困,只求真言。在鬼域之中,不可撒谎】
鬼域,诞生于鬼怪心中极端强烈,难以放下的执愿。
改变一方天地规则,藏匿于天道之间,非正非邪。
如若违反,则会遭到攻击,甚至会受到天道反噬。
没想到这嫁衣女鬼郑婉娘在短短几日之内,怨气竟又攀升了一个层次。
周永盛属实罪该万死。
可眼下,郑婉娘被收进了老法师那宝瓶中,自己竟无法感应到女鬼的存在。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宝瓶极有可能是一件空间法器。
能在无形之中拉开人与鬼的距离,使得自己超出了通灵感应的范围。
如此一来,只有将女鬼放出来,那蕴含特殊规则的鬼域才能生效,让周永盛原形毕露,道出真相。
张至真内心焦虑如焚,却对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无可奈何。
突然,他灵机一动。
想起今早县城里大大小小的客栈、茶馆中,人们都在传颂娄小姐通情达理的美名。
可知晓真相的张志真就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这娄小姐向来爱惜自己的名声,且善于造势,手段颇为高明。
可这种女人最可怕之处在于。
尽管她不在乎你的过往,却在意你带来的影响。
想必如此一个歹毒之人绝不会介意好好敲打敲打自己的未婚夫。
张至真心中暗自盘算,只能冒险一试了。
如今通讯尚不发达,这吴泽前辈大概率是接到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来此处,根本没有机会与娄小姐完整地交换信息。
张至真凑到吴泽法师跟前,贴近耳语道。
“吴前辈,其实我也是娄小姐派来的。”
“嗯?”
吴泽法师一脸疑惑地看着张至真,眼神中满是不信任。
仿佛在说“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张至真不慌不忙,继续说道。
“娄小姐和周公子大婚在即,这周公子却还在外面四处留情,手脚也不干净。他犯下的那些罪行倒是小事,可要是影响了小姐的声誉,那可就麻烦大了。”
“小姐让我好好敲打敲打他,我们俩上演一出双簧。”
说着,张至真朝吴泽法师邪魅地一笑,伸出手指搓了搓,暗示酬劳十分丰厚。
吴泽半信半疑,此做法倒是符合娄小姐作风。
只是......为何娄小姐没和自己提过此事呢?
难道是怕自己演技不好,露了馅?
不过眼前这小道看起来也不大,实力也不怎么样,想必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一切尽在自己把握之中。
而且,若真如张至真所说,自己还能再狠狠地敲这周公子一笔。
想到这里,吴泽法师微微点头,朝张至真比划了一下,示意配合。
两人顺势交起手来。
无意之中,宝瓶脱手,嫁衣女鬼顺势“飞了出来”。
“周永盛!你不得好死!”
郑婉娘一现身,便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径直朝着周永盛扑了过去。
“咳咳。”
张至真可不能让她坏了自己的计划。
他将一手背在身后,悄悄掏出了一枚《天鼓雷音符》,轻轻捏碎在手心。
另一只手举真剑,默念束缚咒语,一条金色锁链悄悄拽住了女鬼的手腕。
嫁衣女鬼身形一顿,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道长。
难道连道长也?
张至真轻轻摇头,示意由自己来解决此事。
吴泽捋了捋长长的白胡子,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张至真深知时间紧迫,必须速战速决。
他厉声喝问道。
“周永盛!你可知罪!”
周永盛被嫁衣女鬼突然扑出吓得绊倒在地,正欲反驳。
没想到,嘴巴却不听了使唤。
“我有罪。”周永盛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从口中传出。
张至真手指微动,将捏碎的符纸弹至周永盛舌下。
“你何罪之有啊?”
他继续逼问道。
周永盛神色惊恐,双手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掐出了血也浑然不觉。
可是,并没什么用。
周永盛的声音如同天上惊雷,地上洪钟。
响彻整个县城上空。
“我周永盛有罪!我骗丫鬟身子,我该死。”
“我周永盛有罪!我谋杀妻女,我畜生不如。”
“我周永盛有罪!我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到这时候,吴泽法师要是还看不出自己被张至真耍了,那可就太愚蠢了。
老法师气得面色青紫,浑身颤抖。
没想到自己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被这小道士摆了一道,简直是奇耻大辱。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