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龙妖
徐衍望着随着运输越发空下来的江滩。
“这么屁大的地方人多了反倒是累赘，不如让他们留下弹药，赶紧走人。”
“也行。”
龙文章扭头看了看：“谁走？谁留？”
“你是团长，你说了算。”
“那你带人走吧。”
龙文章看着徐衍：“你过去了我能更安心一些。”
“得！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徐衍一副早就猜到了的表情。
“但是我还真不能走，怒江冲走的尸体，是我留下来的，我走了你让剩下来的人怎么想？”
“所以你是故意的？”
“你说我故意杀自己人？”
“我是说你留下来的理由。”
“国破家亡，我在半幅中国土地上已经跑了五年，见过了太多。”
徐衍翻找着背包，从里面掏出香烟塞到嘴里。
“太多的时候，太多事情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我是一个迷了路的人，你应该清楚，迷了路的人，通常在最后都会变成疯子。”
“所以作为一个疯子，做一些常人看起来难以理解的事情，属于很正常不是吗？”
“你没有疯，你看的比我清楚。”
龙文章拉过徐衍的背包直接把香烟盒子掏了出来，他给自己点上一根后，随后把烟盒丢给了一旁的人。
“我从见你的第一面，你就让我觉得你和我们不一样。”
龙文章抽着烟，眼中有精光闪烁。
“你说你是迷路的人，但在我看来，你心里很清楚你要做的事情，也清楚你要走的路。”
“还有，你知道我的身份对吗？”
龙文章审视的看着徐衍。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的眼神，它告诉我你应该是认识我，甚至了解我。”
龙文章的话让徐衍猛地一顿。
龙文章确实很厉害，不管是指挥作战，还是记事看人，这些方面他都是天才般的人物。
“我从小跟着家里的人讨活，干着招魂的活计，你应该明白干这种活，最重要的就是要先学着看懂人性。”
龙文章注意到徐衍的动作，嘴角翘起，言语间虽然谈不上骄傲，但也算是得意。
“所以我猜的并不算错对吗？我记性还算好，我真不记得我有认识你这个人。”
“这重要吗？”
徐衍吐出一个烟圈。
“不重要吗？”
龙文章突然笑了，他的嘴巴咧开的很大，看起来是那么的怪异。
“你比他们更信任我。”
龙文章指着正在争夺香烟的炮灰们。
“一个管理军需的中尉被你生生的抬到独立团长的位置，又心甘情愿的交出手里的兵权。”
“甚至就在刚刚不惜用铁血的手段，把他们推到我的手中，我很难不怀疑你这么做的原因。”
“现在你更是把命都交给了我，我总要知道一点什么吧？哪怕是一点点的东西就好。”
“我太累了。”
徐衍说着，身子突然软倒在了地上。
“我一直都知道着一个确切的结果，但现实所发生的一切，又把我所有的信念一点点的击碎。”
“团座你知道吗？我36年就从了军，从淞沪会战到南京保卫战，再到武汉会战，我打了整整五年的败仗。”
“一次次改编，一次次溃逃，一次次被当做累赘丢掉。”
“五年！五年！”
徐衍眼眶充斥着不甘。
“国土沦丧近半，千万百姓被屠，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他们一点都看不到的。”
“最开始我以为依靠着战功，我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军队，我能带着他们征战沙场把日寇赶尽杀绝，可我实在天真。”
“在114师的时候，我所在的712团被命令阻击追击的日军，可团长怕死带着亲卫们跑了。”
“团长跑了，其他人也就跟着跑，114师的后方就这么暴露在了日军的眼皮子底下。”
“114师大败，总是要给上官一个交代，靠着军功当时任命712副团的我，因为没有足够的筹码，所以在最后就成了那只猴子。”
“117师，275团，707旅，208师，这些刚吃了败仗的部队，以712团阻击不利暴露他们防线侧翼为由，把黑锅全都甩在了我的身上。”
“呵~”
徐衍忍不住的自我讥讽冷笑。
“这么大的锅全都甩给了我，连军统都被惊动了，我没死在战场上，反倒是差点死在军统的牢房里。”
“后来呢？”
“总归是有点战功，再加上我德系调整师的出身，让一位同是德系调整师的出身的上官起了怜悯之心，算是把我给捞了出来。”
“跨马出郊时极目，不堪人事日萧条！”
徐衍自嘲的念着杜甫的诗词。
“所有的一切都被否去，但总归是捡回了烂命一条，也是那之后我和他们就再也没有了区别。”
“总归是不像你说的那样。”
龙文章学着徐衍的模样躺在他的身边。
“你和他们可不一样，他们浑噩的像是被堵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
“但你看得见光，你也在追着光，你没有堕落，你只是否认了自己。”
“你和罗伯特谋划了那么多，把我们这群丢盔弃甲的杂碎们拢在一起，你一点点的拉扯着我们，让我们活出了人该有的样子。”
“徐衍，我真的很感谢你，真的。”
龙文章言辞恳切的说着。
“你就是想的太多了，和孟凡了一样，想的太多了。”
“我只是不想再被当成弃子被丢出去背锅。”
徐衍看着龙文章。
“我说过等过了江，我会退出一线作战序列。”
“理由呢？”
“你的作战指挥能力很强，这个理由足够吗？”
“明白了。”
龙文章笑了，他笑的很开心，甚至是如释重负。
最后他站起身子看向了扎堆吞云吐雾的炮灰们，破口大骂了起来。
“杂碎们！日本人马上就要骑在你们头上了！战壕呢？阻击阵地呢？”
“打了一场小仗，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鳖孙~”
孟凡了闻言小声的用从崔勇那里学来的方言骂了一句。
“赖种！”
龙文章耳尖的听到了孟凡了的嘟囔，随即回了他一根中指。
“快一点！冤家马上就要上门了，你们很想跟他们站在一条线上拼枪法吗？”
龙文章的话调动了炮灰，他们纷纷拿出了铲子凿子之类的工具，在原地挖掘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