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星纹之惑
青云主峰的晨钟撞破云海时，江临正站在新立的“逆熵碑“前。碑文是他亲手刻下的《太虚熵典》总纲，字缝里还凝着昨夜未化的寒霜。山风掠过碑面，带起一串细碎星芒——那是他灌注在碑文中的逆熵之力，寻常弟子靠近三丈便觉气血翻涌。
“掌门师兄，山门外有个姑娘...“值守弟子匆匆跑来，话到一半突然噎住。江临转身望去，山道石阶上缓缓行来一道窈窕身影。少女青衣素钗，腕间缠着星纹锁链，最刺目的是她眉心那道青斑，与江临左臂星纹如出一辙。
“星儿拜见掌门。“少女盈盈下拜，袖中滑落半枚青铜钱，“家母临终前说，见此钱如见故人。“
江临瞳孔骤缩。那铜钱边缘的齿痕，与他怀中那枚刚好严丝合扣。
紫阳殿内茶烟袅袅，江临摩挲着拼合完整的青铜钱。钱孔中隐约浮出星图，正是青云山脉地脉走向。
“你说自幼与母亲隐居雾隐村？“他抬眼打量跪坐对面的少女。星儿低垂的脖颈白皙如玉，唯有后颈隐约透出蛛网状青纹——那是归墟印记蔓延的征兆。
“母亲从不提往事，只让我每月饮星髓压制体内邪气。“星儿掀起袖管，腕间血管泛着诡异的靛蓝色，“三日前村里来了群黑袍修士，母亲催动禁术送我离开，自己却...“
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星砂般的血珠。江临倏然起身，左臂星纹不受控地亮起。那些血珠竟凌空凝成归墟图腾，殿内烛火瞬间转为幽蓝。
“小心！“
苏九儿的箜篌声破空而至，弦音震散血色图腾。她一袭墨裙踏入殿中，腰间熵海仪疯狂旋转：“这姑娘的血脉正在熵化，再不封住心脉，子时前就会爆体而亡！“
禁地寒潭雾气翻涌，星儿浸泡在太虚棺转化的灵液中。青铜棺面浮现密密麻麻的星轨，与穹顶二十八宿遥相呼应。
“她体内有归墟圣血。“苏九儿指尖划过星儿心口，皮肤下青纹如活物般蠕动，“江素衣当年剖出半数圣胎精血，原是为保这孩子性命。“
江临剑指凝气，星纹沿着棺椁纹路游走：“可能剥离邪气？“
“除非找到完整的熵海妖行录。“苏九儿拨动箜篌，七根弦分别对应北斗七星，“但当年你母亲撕去的最后一章，正是圣血封印之法。“
星儿突然睁眼，瞳仁化作璀璨星海：“我知道那页残章在哪...“她指尖蘸着灵液，在棺面画出崎岖山径，“雾隐村往西三十里，有座碑林会吃月亮。“
子夜时分，三人潜行至雾隐村外的葬星谷。嶙峋怪石间矗立着七十二座无字碑，月华淌过碑面时，竟如水流渗入石缝。
“就是这里。“星儿腕间锁链叮咚作响，“上月满夜，我见碑群吞了半轮月亮。“
苏九儿抛出熵海仪，罗盘中央的星云突然逆旋：“是噬月碑阵！归墟教派用此法汲取太阴精华，难怪附近村落常有婴孩失踪...“
话音未落，阴风骤起。碑群缝隙中伸出无数青铜触手，每根触手末端都卷着具干瘪的婴尸。江临拔剑斩断袭来的触须，断口处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粘稠的星砂。
“既然来了，便为圣主祭品吧！“
沙哑笑声自地底传来，整片碑林拔地而起。最大的石碑上浮现人面，正是当年被太虚棺吞噬的萧天衡！他石质的面容扭曲蠕动：“好侄儿，可知你娘为何剜心放血？因为她把真正的圣胎...“
“闭嘴！“江临怒喝，逆熵九转诀催动到极致。青铜剑化作流光刺入碑身，却只激起一串火星。
“让老夫告诉你...“萧天衡的石舌舔过星儿惨白的脸，“这丫头才是完整的归墟圣胎，而你不过是个...“
苏九儿的箜篌弦突然崩断。熵海仪炸成碎片，万千星芒中浮出江素衣的残影：“临儿，星儿是你胞妹！当年萧贼剖走她半数神魂，才让你误以为自己才是圣胎！“
星儿腕间锁链应声而断，葬星谷地动山摇。她眉心青斑裂开第三只眼，眸中赫然是旋转的归墟核心！
星儿额间第三目睁开的刹那，葬星谷七十二座无字碑齐齐炸裂。碎石浮空凝成归墟星图，每一颗碎石都在燃烧幽蓝火焰，映得她脸上青纹如同活过来的毒蛇。江临的青铜剑还插在萧天衡的石碑上，剑身竟被某种力量反推着寸寸倒退，仿佛时光在碑身上逆流。
“哥哥...“星儿的声音突然重叠着千万个回响，第三目射出的幽光照在江临左臂星纹上，“你看，母亲在熵海里哭了。“
江临的识海突然被撕裂。无数记忆残片如洪流倒灌——三百年前江素衣剜心放血的夜晚，襁褓中的女婴被黑衣人裹入星纹襁褓，而自己左臂的星纹根本不是天生，是母亲用归墟圣血刻下的封印！
“小心！“苏九儿甩出箜篌弦缠住江临的腰身。原先星儿站立的地面已成漆黑漩涡，七十二具婴尸在漩涡中重组，拼凑成三头六臂的归墟魔像。魔像掌心托着的正是萧天衡的头颅，那石质面孔此刻泛着血肉光泽：“好戏开场了，真正的圣胎觉醒怎能没有祭品？“
江临反手握住震颤不已的青铜剑，剑柄星纹突然刺入掌心。剧痛中他看见剑身浮现血色铭文——竟是《熵海妖行录》缺失的最后一章！那些文字如蝌蚪游入识海，化作江素衣泣血的面容：“临儿，星儿体内封着归墟左眼，你的星纹锁着右眼，唯有...“
魔像的咆哮打断了传承。萧天衡的头颅喷出黑雾，雾中伸出无数青铜锁链。锁链所过之处，草木尽化星砂，连月光都被绞成碎片。星儿悬浮在魔像眉心，第三目流淌出银河般的光瀑，光瀑中隐约有青铜门扉正在开启。
“九曜封魔阵！“苏九儿咬破舌尖，血箭在虚空画出九宫星图。箜篌残弦自动续接，奏出的却是《广陵散》的杀伐之章。音波与锁链相撞处迸发刺目星火，照亮了江临剑锋上的血色符文。
他忽然明悟，逆手横剑划过左臂星纹。血珠飞溅在青铜剑上，激活了尘封三千年的禁术——剑身浮现江素衣的虚影，双手结出太虚印：“以血饲剑，以魂镇渊！“
魔像的动作骤然凝滞。星儿第三目流出的光瀑突然倒卷，幽蓝火焰中浮现江素衣被青铜锁贯穿的画面。萧天衡的头颅发出不甘的嘶吼：“江素衣！你宁愿魂飞魄散也要护着这两个孽种！“
“母亲...“星儿突然捂住第三目惨叫，周身青纹如血管暴起。江临趁机跃至魔像头顶，青铜剑带着太虚棺的封印之力刺入星儿眉心。没有鲜血飞溅，只有万千星砂从创口喷涌，在空中凝成江素衣残破的元神。
“好孩子...“元神虚影轻抚兄妹二人，“把眼睛...还给熵海...“
星儿额间第三目突然离体飞出，与江临左臂星纹共鸣。两道星纹在空中交织成完整的归墟之眼，眼瞳深处浮现青铜门虚影。门扉开启的瞬间，魔像轰然崩塌，萧天衡的头颅被门内伸出的青铜巨手捏碎。
“不——！“残存的嘶吼淹没在门内涌出的星海中。江临抱住昏迷的星儿，看见她后颈青纹正缓缓消退。苏九儿瘫坐在废墟里，怔怔望着掌心浮现的星砂——那是江素衣元神消散前的馈赠，亦是逆熵盟失传的《观星诀》。
黎明前的雾气漫过葬星谷，七十二座无字碑的残骸上，悄然生出晶莹的星纹苔。江临将青铜钱按在星儿掌心，抬头望向泛起鱼肚白的天际。青云山脉最高处的逆熵碑突然光芒大炽，碑文投射在天幕之上，赫然是《熵海妖行录》最后一章的偈语：
「双瞳照见归墟日，一念成魔一念痴」
山风卷着星砂掠过新坟，隐约传来江素衣的叹息。江临背起昏睡的星儿走向晨雾深处，青铜剑在腰间轻颤，剑穗上不知何时系了半截箜篌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