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单独相处
汇演的当晚，柳家湾那一群人匆匆退下舞台后，还没来得及从紧张中缓过神，后台就涌进别的队伍准备上场。
走廊里人挤着人，七嘴八舌地谈着各村节目的精彩或失常。
柳家湾的队员们挤到文化站后院一片空地，才算勉强喘了口气。
就在众人尚沉浸在镇上舞台的强烈灯光与观众掌声里，李洪昌急忙凑过来，不停念叨：“成了，成了，真没丢脸！好多镇里的同志都在夸咱，至少是整齐有序啊……”
他语带欣喜，连眼里都放着泪光，像是压着的顾虑总算放下。
合唱队那些年轻社员正兴奋地回想台下掌声，开心得翻来覆去：“原先还怕唱跑调，却没想到不少人跟着鼓掌，还有人喊好！”
快板组的邵平扶着肩膀，带着一股刚卸下重担的表情：“说起来，这是我头回不慌，嘴巴能跟上拍子……多亏沈兰给排的出场队形，也多亏孟菲给咱定的纪律。”
声音里透着难得的满足。
沈兰坐在后院一只小凳上，一手还护着那画好的“乌窟洼”背景板。
有人过来要帮忙搬道具，她摇头：“没事，我自己看着就行。”
缓缓抬起头，灯光下显得脸颊泛红，可能是刚才随着快板组来回奔跑帮忙，也可能是被众人先前激动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几名社员见她沉默寡言，却又默默地做了许多，让大伙儿舞台表现更亮眼，纷纷走过来向她竖大拇指：“沈兰，你可真是咱柳家湾的功臣啊。”
“哪里，”沈兰搁下画板，轻声答，“我不过做了力所能及的事。要说功臣，林生和邵平、孟菲才是真正支柱。”她眸色温和，谦虚得让人更钦佩。
林生则站在一旁，看着这股“比完赛后的欢腾”氛围，心里也感到轻盈。
“早先咱都担心砸锅，没想到挺顺利嘛。要感谢大家的齐心协力，这才能场面不乱。”
旁边有人半开玩笑：“林技术员，你写的快板那几句，真叫人听得热血啊，‘乌窟洼咱们起风雷，干群齐力出丰碑’……台下还真鼓了掌。”
气氛热烈中，孟菲一言不发地站在靠墙的地方，看他们笑闹。
她依旧穿那灰蓝中山装，双臂抱胸，神情似乎带点疲惫，也带了几分揣度。
作为行事果断的女干部，孟菲对文艺并无太多偏爱，可眼下看到队员们如此高兴，心中也有一股欣慰滋味，只是她习惯性地冷着一张面孔，不流露过多笑意。
不一会，李洪昌走了过来：“孟菲同志，这回多亏你督促，咱真给村里长脸了啊。”
孟菲才微微抬下巴，神情半冷半热地说：“这是你们自己努力，不必都谢我。不过……表现确实挺不错。”
如此别扭的夸赞，周围人听了暗笑，却也不敢真的笑出声。
直到午夜将至，镇里汇演的节目还没全部结束，院里却能先解散，第二日才能正式公布结果。
柳家湾众人回到文化站后院那片大通铺，依旧兴奋得没法马上入睡，断断续续地交流：“明儿可就能回村吧？家里还有活儿……”
说话中混杂了长舒口气的轻松。
“好歹结束了，这几天真折腾人。”
第二天一早，柳家湾小队意外得到了难得的一个空闲日。
原来镇上领导临时说，今天是给剩余队伍再走台和评比的最后阶段，各村若已演过，可留在镇上休整或自由活动，晚上再参加个简短总结。
对柳家湾的众人来说，这等于是省下一天在镇里逛的机会。
长久忙碌的他们一下子欢呼起来，“难得来镇里一次，不趁机逛逛，那不白来了吗？”
有些年轻人暗想去买点小东西，也有老年社员怀念城镇里的糖食或盐巴。
孟菲原本想着抓紧回村，恨不得立刻返回乌窟洼工程，但在镇里文化站那边一核实情况，才知“领导晚上才要见面”，也只能留一天。
她一大早来找李洪昌想看看怎么布置时，却发现众人似乎都兴冲冲结伴出门，连邵平都跟宋雯雯说：“咱去集市看看，大伙儿一起走？”
瞬间十来个人就约好，背起包和吃饭的干粮向镇子的市场去。
李洪昌见社员们都约好逛街，自觉没法阻拦，自己也另有事要去镇粮站商谈，他就让大家“别走远，别迟到晚上再来集合”。
孟菲看着那群热热闹闹的人离去，嘴角抽动两下，显出一抹无奈。
她回头看院里，“人都跑没了？”只瞧见林生还拎着一只破旧外套，从里头走出，一副犹豫神情。
林生抬眼，恰好与孟菲对视。
冷峻眼神里，有种淡淡尴尬：“你不和他们一起逛吗？”
林生轻咳，“额，我……我还记挂乌窟洼的进度，想着下午先去看看镇里的农机站，问问能不能借些机具。”
其实话没说全，这几天大家都在怕孟菲，不敢跟她同路，林生本身对镇子也没特别念想，便想着忙完就回。
谁料孟菲脸色一凛，却轻启薄唇，不依不饶：“你打算自己跑农机站？我们还要探讨一些项目事宜——对了，你不是说过想和县里沟通多找些零部件？我既在这里，还能提供帮忙。”
她顿了下，声音里却带着几分别扭。
“若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问问。”
林生愣了半秒，听她这语气带着“干部命令”味儿，却又隐隐显出某种说不清的柔和。
思绪一转，心想：是啊，与其各自跑腿，不如一起走，也省得社员怕她尴尬。
便点头笑：“当然，正好有你在会更顺利。”
这话一出口，孟菲神情松快了些，微微仰了仰下巴：“那就走吧。”
说得依旧透着她惯有的霸气，仿佛只是帮下属“施舍”点便利。
两人踏出文化站院门时，院里只剩扫地的老大爷擦着额头汗，对他们笑说：“你们去吧，这里我收拾就行。”
孟菲微一颔首，林生则谢过大爷，随即并肩朝镇子的大路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