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前言（8）
我放下手中的茶盏，弯着眉眼笑起来：“皇后仁厚，怜悯楚楚，楚楚心下明白。玖玖是娘娘的女儿，日后如何，自然是娘娘一句话的事情。若是娘娘疼爱她，别人说什么又何必在意呢？况且，这南国后宫从未有过叫楚楚的妃嫔，楚楚本就可有可无。待时光过去，她是否存在过，又有谁会在意呢？”
皇后似乎很满意我的答复，脸上露出得体的笑意，我看着她报以相同的微笑。她与我说：“楚楚，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透彻的。”
半盏茶的时间一晃而过，皇后试探性的问我可想要离开这南国帝宫，若是愿意，她愿遣人送我回北方鄞都去，如今已然是深秋，此时回北方去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今年的一场雪。
我指尖猛地一颤，猛然想起我先前跟青烟说我怀念北方雪花飘飞的日子；又想起南烈坐在我床边低声说“待到他忙完了这段时间，就带我去北方看雪”的话。
如果，串联在一起，心头针扎一般的疼。
我答应了皇后的提议，她似乎很是欢心，答应在重阳皇上去佛山祭祀庆典的时候，遣人送我离开南国国度。
日子依旧是一天天的过着，我还是喜欢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发呆。青烟说我已经许久未出过门了。
想来先前南烈觉得气毒杀了白白，跟我交涉失败，见我抵死不认便禁了我的足，又着人从西域买来一只一模一样的白毛狗送到了皇后宫中。
这件事情在宫中一时传为佳话，都说皇上皇后伉俪情深。
而与那佳话相呼应的是有贱人心怀不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心肠歹毒，毒杀了白白。一时间，皇宫之内只要提及我就是骂声一片。
那同仇敌忾的模样前所未有的一致。偶尔负责守门的太监也会趁我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指桑骂槐的说我心肠歹毒，活该被阿金咬断了腿成了废人一个。
青烟听了很是生气，几度想要出声教训他们，都被我拦了下来。
经过过着一番事情，我已经看透了这些，倒也不会在乎他们怎么说，一门心思就只想着如何早日摆脱这困局。
想来也是可笑，人家皇上皇后恩爱的紧，我自己横插过来一杠子，也难怪不受待见。如今当够了跳梁小丑，也是时候离开了。
而关于我的出现，不过是他们二人之间一段小插曲，我一个走错了场子的跳梁小丑，稀里糊涂的闯进来，本就不能长久，如今被折腾的心身俱伤，也是时候离开了。
只是……
离了这南国后宫，我还能去到哪里呢？
我的国家已经灭亡，亲人早已离世，我在这世上无依无靠，唯一的女儿不认我，我依赖的人想要杀了我，我能去到何处？离开这南国哪里还有我的立身之所呢？
……
……
这几日，青烟总是趁我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偷偷打量我，我知道她是在困惑，因为自打皇后来过之后，我就变得很配合，认真的吃饭，认真的练习走路。如今已然能自己一个人拖着残废的腿前行了。
虽然，速度还很慢。
日薄西山之际，我看着远山的霞光，感慨时光飞逝，原本觉得难捱的时间，竟然在指尖匆匆流过了。
忽然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响起，几个小太监端着木盒走进院子里来。
青烟悄悄在我耳边说那些内务府的人，看样子是来送东西的。
说话间，人已来到跟前。许是因为我没有名分，却生了玖玖的缘故，那领头的青衣小太监请安的时候喊我“主子”。
主子；我想着大概是个不计较身份的称呼，如论如何都不会有错处的称谓。
小太监是来通报喜讯的，说皇后有喜，这是南国的大事，皇上命封赏六宫。但因我不属于六宫之列，所以并没有我的份，好在皇后仁爱，专门着内务府将她的那一份拆开来一份命人专门送了过来。还对我说这是后宫多少年来少有的恩宠，头一份啊！
我淡淡的扫了一眼，那木盒上内放的竟是些燕窝、鱼翅、灵芝、人参这等稀罕之物。
青烟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了看小太监，又看了看我，眼睛里竟是悲伤难过。我知道她是在心疼我，可怜我。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着道喜；谢过小太监后，又说了几句感激皇后挂念的话，最后让青烟拿着我仅有的首饰赏给了内务府的太监。
想来，我当初有喜的时候，我还跟着南烈同大军在外，军中没有什么补品，日日同士兵一起粗茶淡饭。我过久了逃亡生活，所以并不觉得艰苦，也不会觉得他对我不体贴不关怀。
总觉得他心里也是在意我的，只是性子太过沉默罢了！
等后来回了南国的时候，他对我也并无特殊照顾。只是将我关在屋子里，吃饭饮食依旧是清淡素雅，没有专门的封赏，也没有什么补品。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害喜的时候吐得太厉害，所以他怕我吃不了油腻的东西，所以才体贴的叫人做了这些素菜吧！
在我临产的时候，他也未曾来看过我，照顾我的婢女对我说皇上政务繁忙，不是不来，只是没时间罢了！那时候硝烟稍落，国家的确是处在一个需要治理整治的时期，所以我对婢女的话并无怀疑。
同样的，我也同样没有怀疑过在他叫人抱走我生下来尚未看一眼的孩子时，是怎么有了时间的……
仰面躺在长椅上，我的笑声清脆中带着几分癫狂。青烟在一旁唤了声主子，话音还未落下，便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
我望着西山最后的血色光芒，总算是大彻大悟。
……
自皇后有喜的消息传来，一连数日，皇宫都喜气洋洋，热闹非常。
青烟与我说，后宫的妃嫔们为了皇后能顺利产子，都去烧香拜佛去了。还有的为表诚心，说是要在佛堂抄写经文七七四十九天。
烟雨阁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我看着院内光秃秃的桃木枝丫，问青烟：“是不是快到重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