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谁宽衣?” “谁上塌?!”
次日一早,王夫人忍着激动等着早饭的时间过了,马上就说:“快快快!”
“快去把时大夫请来!”
丫鬟应下刚要去,守在门前的人就来报说:“夫人,时大夫来了。”
站在门前的时锦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微微怔了一下,还不等回神就被冲出来的王夫人激动地握住了双手。
“时大夫你来了!”
时锦猜到了她如此激动的原因,无声莞尔解释说:“夫人如此开怀,可是小公子的情形稍好些了?”
“是是是!”
王夫人仓促抬手擦去眼角的泪光,沙哑着嗓子说:“他昨天吃了你开的药安安生生地睡了一夜,今早上起来就说饿了。”
“都不等着我喂,自己就吃了半碗粥一个包子,还是我怕他一时吃多了积食不好,这才没多吃,不然他自己还能再吃些呢!”
小公子已经八岁了。
这么大的孩子最是能吃能睡,可偏偏王家小公子一样都占不上,精汤细面到了喉咙眼就再也咽不下去。
王夫人自己都记不清,那个病弱的孩子是多久没能一次吃下去这么些东西,还没吐出来过了。
看着欢喜到语无伦次的王夫人,时锦的唇边溢出一抹浅笑,说:“我进去瞧瞧。”
屋内,精神头稍微好些了的小公子眼神闪烁地看着时锦,像是在好奇这个人是来做什么的。
时锦缓缓收回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指,是现在屋内转了一圈说:“药继续吃,只是这屋内长久闭气不利,正巧最近天暖,还是把门窗打开透气的好。”
“可……”
王夫人为难地搓了搓手里的帕子,小声说:“可老爷之前请的老神仙特地嘱咐过,说我儿这病最是忌见风见尘,万一……”
“不会。”
时锦用脚趾头想也猜到了她口中的老神仙是什么货色,默不作声地扯了扯嘴角说:“小公子的病需忌寒忌生冷水汽,但是不避忌风忌日光。”
“往后早上日头好的时候,多带着小公子出去院子里晒晒太阳,也可以下地多走动,对他的身子有好处。”
时锦说的跟老神仙的话背道而驰,找不到一个字是相似的。
王夫人将信将疑地纠结住了,把手里的帕子绞成了咸菜干。
时锦也不催她,只是逗孩子玩儿似的牵着小公子的手在穴道上轻轻地摁。
明明是养在金玉窝窝上的孩子,可常年的病弱不见光愣是让这么大点儿的孩子透出了苍白腐朽的衰败之相,除了皮就是骨,摸着都硌手。
他眼巴巴地看着时锦的手指在自己的胳膊上滑过,时不时地哎呦一声。
时锦听到动静抬眸笑了。
“疼吗?”
小公子用力摇头。
“不疼,酸酸的,还胀。”
“那就对了。”
“你们谁是贴身伺候小公子的?”
时锦一问马上就站出来了两个看起来就很稳重的丫鬟,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低头说:“是奴婢和春草”
时锦:“你们谁的记性好?”
春草茫然眨眼:“记性好?”
“对,来个记性好的,跟我学手法。”
时锦轻轻掀开被子露出小公子常年躺在床上而萎缩的腿,在心里无奈一叹后说:“学会了这手法往后每日记得给小公子多按按,半个月后扶着小公子去院子里走路。”
“先每日绕着花园里走半圈,等适应了再慢慢把距离延长,养护的日子长了自然也就能跑能跳了。”
本来还处在挣扎之中的王夫人听到这话立马红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时锦颤声说:“你是说……”
“我儿子还能正常跑跳?他真的能行吗?”
时锦被气笑了。
“为何不行?”
这孩子是体弱,可不是残疾。
之所有这么多年在床上一直下不了地,不是因为他本身的条件不允许,而是因为庸医神棍误人,生生把孩子耽搁在了床上。
时锦一时半会儿没兴致破除王夫人脑中根深蒂固的封建迷信,只是在王夫人的泪花中慢条斯理地说:“夫人若是信我,那便有可期之日。”
王夫人心中最后的一丝挣扎彻底轰然倒塌,死死地咬着牙说:“我信!”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不用春草她们学,你教我,我亲自来!”
教谁都是一样,时锦也不在乎。
只是一套手法下来王夫人的额角就浸出了汗,养护得当的手指也在失控地哆嗦。
时锦就跟没看到似的,自顾自地说:“往后每日都如此,最好是贴身伺候的人都学会了最好。”
王夫人擦着汗不住点头,还没等端起水杯,王财主就亲自带着时锦要的东西来了。
王财主显然也知道了小公子今日见好的消息,人还没开口说话,可眼角眉梢透出的喜色却是怎么都遮挡不住。
他先是揣着无数的慈父心肠走近了对着小公子嘘寒问暖了一番,等说完了才看着时锦说:“你要的银针做好了。”
他的话说完,端着一个托盘的丫鬟就马上往前走了一步。
时锦掀开托盘表面的遮布定睛一看,眼底绽开了一缕缕不易察觉的惊喜。
她就知道,把这种耗费人力物力的东西交给财大气粗的王财主去做绝对没错。
就算此番为王家小公子治病是出于事先的承诺拿不到分毫报酬,可走这一趟得了这套好东西,那也算是值了。
毕竟以她现在的经济状况,想找到材质如此纯净的银,还打造出一套这般合乎心意的银针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借力得针,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
时锦不动声色地把眼中的笑压下去,拈起一根纤细的银针在指尖一转,视线落在王财主的身上,笑吟吟地说:“银针既然是做好了,那也就方便多了。”
“王老爷,您请宽衣上塌吧。”
正在喝茶的王财主闻言嘴里的茶悉数喷了出来,表情活像是大白天里见了活鬼。
王夫人也是一脸的惊悚不定。
她看看时锦又看看瞠目结舌的王财主,舌头都捋不直了,哆哆嗦嗦地说:“不是……时……时大夫,你说什么?”
“谁宽衣?”
“谁上塌?!”
时锦一语惊人,吓得王财主夫妇不约而同地吞了舌头。
等王财主眼中的惊恐弥散到眼底全部,时锦才一本正经地眨了眨眼,好笑道:“夫人想什么呢?”
“只是这银针制好需开刃方可入体治病,小公子年岁小,受不得这开刃的苦,只能由血亲来受,王老爷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银针做好了就能用,扒了衣裳就能扎。
时锦往常最是个不讲究的,可鉴于王财主接二连三的质疑,恶意自心底起,却怎么都压不下这作恶的心思。
这人不是怀疑她的医术真假吗?
那就让他开开眼见识见识,顺带也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时锦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指尖的泛着寒光的银针,笑眯眯地说:“针灸疗法需宽衣露皮肉,我虽是医者,可到底是隔了一层男女大妨不好逾越,所以只能是尽可能在人多的地方施针,还望夫人见谅。”
时锦说完要笑不笑地看了表情呆滞的王财主一眼,凉凉地说:“王老爷,为了您的子嗣康健,想来您是不介意我的自作主张的吧?”
时锦一语双关,看似是在说这法子是为了小公子好。
可没说出口的话只有她和王财主心里明白。
王财主为了子嗣的事儿求医问药这么多年,碍于他的面子谁都不敢说破,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
可搂着娇妻坐拥了十几个小妾却始终无果,他心里也隐隐怀疑是自己的问题。
只是一直都不愿面对。
前些日子被时锦一语道破他心中生恼,连带着对时锦的态度也很微妙。
如今时锦能借着给孩子开刃的由头把给他治病的事儿提到了明面上,在短暂的一瞬羞恼过后他自心底猛地松了一口气。
有时锦这话摆在台面上,他吃药的事儿或许就不必费心遮掩了。
王财主的迟疑不过一瞬,可脸上所有的微表情却都一寸不落地纳入了时锦的眼里。
时锦在心里爆出一声讥讽的嗤笑,对着边上的软塌做了个请的姿势,不紧不慢地说:“王老爷,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