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改命的机会
未至校场,就见薛元辉慌慌张张从里面出来,一见王越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
“祸事了祸事了,温指挥使死了。”薛元辉急切说着。
“怎么死的?”王越眉头一皱,这高廉下手也太快了。
“温指挥使应是有些郁结,约我饮酒,没多久却是当场丧了命,若不是我今日身体不适,没喝那酒,怕是也与他一道中了招。”薛元辉回忆着适才的场景,仍旧心有余悸,连连拍着胸口。
于直听完面色一沉,先插了一嘴:“你既是身体不适,又为何答应与他饮酒。”
两人喝酒,只死了一个,刚好身体不适?却是未免太巧了些,只怕是早知那酒中有毒。
“于指挥使以为是我投毒?这可真是冤枉我了,适才我还在监督军汉训练呢,他们皆可证实是温指挥使寻我去饮酒的。”薛元辉说着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面红耳赤的。
“此事还未有定论,你也莫要紧张。”王越说着拍了拍他肩头。
薛元辉躬身拱手:“还望都监明察。”
王越未再多言此事,忽地一语:“那高廉调兵出城一事,你可知晓?”
“自是知晓,调了二百人出城,怎能瞒得住。”薛元辉点着头,面露疑惑:“温指挥使与下官说此事已经派人告知过都监了,莫非都监不知此事?”
“知道,知道。”王越笑了笑,又道:“你先去忙吧,莫要忧虑,温文宝被毒害一事本官自会查明。”
“下……下官还有一事。”薛元辉支支吾吾说着。
“有话直言便是。”
薛元辉讪笑一声道:“从昨日起,军中就多有谣言传出,说都监与温指挥使多有不合,如今他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都监此番刚回来,这毒还能是都监所下不成?薛元辉,我看你是多有心怀不轨。”于直面色一变,呵斥着。
薛元辉慌忙拱手:“下官并非此意,也是偶然间听到的,那乱嚼舌根的几个军汉已然被下官责罚,但这谣言已是散开,却是止不住军汉背地里议论。”
王越摆了摆手:“无妨,本官自有明断,你且先去忙。”
薛元辉闻言唇间微动,却也没再说什么,摇着头叹了口气便离去了,他此时还有嫌疑,也不便再多言。
于直却是有些不解:“哥哥就这般放他离去?不管是不是他干的,先拿下总归是没错。”
“只管防备他便是,高廉在军中散播谣言,便是想让军士多心,而今温文宝又死了,若是再将薛元辉也拿了,军心定然动荡,于我们无益。”王越细细解释着。
“如此我们该如何是好?”于直问着。
王越正想开口,却见齐烨又来到军营,身后还跟了几个衙差。
齐烨张嘴就来:“王都监,经查证,厢军营指挥使温文宝明面克扣军汉饷银,私下又使银钱收买军汉,此举大有不臣之心,本官特奉高知州令前来拿人。”
于直闻言面露不满:“温文宝已死,齐通判莫不是想将罪名都扣在一个死人头上?”
“于指挥使何出此言?本官与温文宝素无往来,怎会冤枉他?亦不知他已死,如此看来他定是看事情败露这才畏罪自杀。”齐烨冷笑说着。
“说温文宝收买军汉意图不轨,齐通判可有实证?”王越面色也冷了下来。
齐烨冷哼一声道:“若无实证,岂不成本官有意构陷他了?日前王都监所剿灭叛军,便是受了温文宝的意出城与贼人勾结,好在王都监发现的及时,将那伙叛军剿灭,这才免了场祸事发生。”
“那伙叛军平日里就多有收受温文宝钱财,其亲属皆可证明,明面上克扣军汉响应,暗地里却大肆收买军汉,若是一二人倒也罢了,一下便收买二百人,还擅自调兵出城,不是谋逆又是什么?”
王越面色一寒,也不再言其他,这高廉行事当真是一环扣一环,眼见事不成便赶紧将替罪羊推了出来,此番想拿这事搞垮他显然是不可能了,也没想到他办事如此谨慎,这高唐州军官谁不知高廉出银钱圈养了三百亲卫,那三百人也只听高廉号令。
他也断不可能此时再去买通那二百军汉的亲属伪造供词,想来平日里出面分发银钱的确实就是温文宝了,这一手显然就是高廉防着别人拿此事搞他,温文宝从一开始就是他准备好的替罪羊。
齐烨也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又道:“那温文宝尸首在何处?如此大案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可容不得他假死脱身。”
“在营中。”
齐烨让人直接将温文宝的尸体拉了出来,衙差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就见他意味深长说着:“王都监,听闻是薛元辉与温文宝一同饮酒,可却只死了一人,如此看来是否畏罪自杀倒也说不太准,都监可要明察啊!”
说完,齐烨也不等他们反应便带着人离去了。
“自作聪明啊!”王越喃喃自语着。
“嗯?哥哥是在说谁?”于直不解。
王越笑着说:“除了齐烨还能有谁,薛元辉嫌疑未净,若是真想拿了他,齐烨直接带人去拿便是了,可却故意在我面前说这两句,显然就是想让我拿了薛元辉下狱,他们就等着军中生乱呢。”
于直却对此不是特别关心,在他看来下面的人都无关紧要,也未纠结此事。
“哥哥,如此可如何是好?他们将此事都扣在温文宝一人头上,那我们送去大名府的活口不就没了用处?”
高廉手段频出,于直也不免有些忧虑了。
“无妨,再想他法便是。”王越轻笑几声,也没有如他一般担忧,论这些官面上的阴谋诡计,本就不如高廉这些为官多年的老油条。
但此时的北宋,也早已不是什么太平盛世了,要铲除一位官员,可不仅仅只能从官面上下手。
“还……还有其他法子吗?”于直看的自然没那么开,与高廉作对,若是不能一鼓作气将他除去,日子拖久了他们哪是对手,职权上差距太大了。
王越思索一番,忽地想起这高唐州可能还有一人可用,就是不知那人此时是否还在州内。
便问着:“你可知州内有一大盗?”
“大盗?哥哥可是说盗贼?”于直面露不解之色,怎又突然问到盗贼上了。
“不错,要犯过大案的。”王越点着头。
所想之人便是“地贼星”鼓上蚤时迁,梁山一共一百零八好汉,他竟是排在了一百零七位,时迁就是高唐州人士,盗贼出身,日后在蓟州惹下官司被杨雄所救,后来撞见杨雄石秀杀人,所幸与他们一同上了梁山。
时迁这一生混的也是惨淡,盗贼这勾当本就被人瞧不起,后又去盗过墓,就更加无人看得上他了,上了梁山也是不受待见。
可要论对梁山的贡献,梁山上九成的人都不及他,纵是五虎之列与他也比之不及,梁山上那帮所谓的好汉虽大半都是从事非法勾当,但在这些勾当中也是存在行业鄙视链的,盗贼这勾当在他们看来就最为不耻,只因此时迁才排不上名号。
于直思索一番,细细说来:“盗贼的话,要说那些小偷小摸的确实不少,不过都称不上大案,还有一个我却是说不好了,近几年不少官员富户府中皆有钱物被盗,贼人至今未露踪迹,每次作案时竟也都无人察觉,至今未被捕获。
“百姓都认为是一人所为,还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鼓上蚤,不过我们也不知此人究竟是谁,哥哥若是要寻盗贼办事,却是有些难度,没本事的都被抓了,有本事的却也寻不到。”
王越听完点着头,面露欣喜之色,看来这时迁此时还在州内,若没有露了身份,也不至于外出流落江湖。
当即吩咐着:“你派人在城中打探一番,寻一个名叫时迁的人,不要太过大张旗鼓,只派一二个不显眼的人去便可。”
“是。”于直虽是不解,但也没再多问,只管听令就是。
宋朝户籍制度其实也比较完善,但王越也不能直接去寻高廉齐烨查户籍,他们此时定然也多有防备自己,稳妥起见便只好悄悄打听了。
别人想抓时迁那只有等他漏了身份,王越却可直接上门寻他,此番对那高廉使些官面上的手段定是无用了,主要是想不出高廉接下来还会使什么手段,却又必须尽快将他除去以绝后患,便也只能走走歪路子。
接下来王越便派人赶去大名府,将此间发生的事都告知简虎。
转眼两日便过,还是没有时迁的消息,若不是直接去查户籍,在城中想寻到一人也没那么容易,何况还是寻一个惯偷,能在这行业中久存的,平日里定然也不会太过张扬。
王越却也没再加派人手,此人还是得暗地里去寻,万不可让高廉知晓。
直至又过两日,还未收到时迁的消息,却收到了清平知县刘彦传信,说朝中将他召回待任,信中还感谢了王越一番,按理来说他还需任职一些时日,想来是大名府那头起了作用,这才将他调回京都待任。
时至傍晚,于直急忙进了军营。
“哥哥,有那时迁的消息了,要说此人还真是难寻,若不是刚好寻到他住宅附近,还真无人识他,也不知这人平日里都在干些什么,竟一点交际没有。”
“找到了便可,头前带路。”王越笑了笑,这时迁未泄露身份之前倒也是过得谨慎。
时迁家住城东一巷里,只一人住宅子却是不小,从院外便能看见里面是个两层小楼。
王越微微点头,于直便上前敲了敲门。
“咚咚咚。”
院内无人回应。
“咚咚咚。”
于直皱着眉头,再敲。
却也仍旧无人回应,于直已感不耐,寻左邻右舍去问了一番。
“哥哥,这时迁的邻里所言,他今日下午回了家就再未出门,为何屋里无人回应?”于直皱着眉头。
莫不是睡太死了?
王越却知这时迁可能是出门行他那营生去了,便趁四下无人时带于直翻了进去。
进了院,于直声音也不由低了几分:“咱们此番倒与那盗贼并无二般。”
说着还在院里左看看右看看,倒真有些像入户行窃之人。
王越哭笑不得:“进屋等他便可。”
说着便径直进了小楼,二人也没闲着,将二层小楼翻了个遍,寻出了不少财物,尽皆搬到了一楼细数了一番,铜钱倒是少数,大多是些金银器物,能值上个千来贯。
“这时迁倒真是有钱啊!”王越苦笑一声,一个盗贼都能攒出这么多家当,果然来钱快的勾当大半都写在《宋刑统》上了。
“这时迁莫非就是个盗贼?”于直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平日与旁人没什么交际,邻里也不知他在做什么营生,家中却能有这么多钱银,这个时辰了不在家中也无人见他出门,除了那盗贼还能干什么勾当。
王越点着头:“应是如此。”
“能攒下这么多财物,这般盗贼定也是身手不俗,哥哥是如何识得他?”于直感叹着。
虽不知时迁事迹,但就从这些财物上就能看出他不凡了,寻常盗贼哪盗得出来这么多东西,早就让富户府内护院给拿了去,这些东西也不可能出自穷苦人家。
“不识,巧合下才得知此人。”王越也没解释太多,说完就寻了张矮凳,坐了下去,闭上双眼静等了起来。
于直微微点头:“哥哥这般豪杰,怎会与一个盗贼相识。”
他心里对偷窃之人也甚是看不上,自是也不会去想这种人都能结识王越,也不禁疑惑找这般人做什么,莫是要他盗取什么东西?
转过身,见王越仍旧闭着眼,也就没再出言打扰。
“嘭。”
直至深夜,二楼才传来一声轻微响动。
来了。
王越当即睁开双眼,站起了身,这真是做贼做惯了,回自己家都不走正门。
楼上的时迁一进家便发现不对,他一个做贼的,一眼就看出家里被人翻动过,也不贪恋钱财,当即就想翻窗而出。
“时迁,你若要走,本官也不拦,但你要想清楚,纵是盗得万千黄金,也终究是个盗,一生都将被人看轻,此番本官却可给你个改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