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速之客
“没错，定是铜皮！”
澡盆中，齐霄将身体泡在混合药酒的凉水中。
看着手臂上逐渐明显的黄铜色，感受着充盈在四肢百骸中的旺盛气血，齐霄只觉得有一股不真实感。
但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原本只是打算学一套凡间武学来强劲体魄，顺便提升一下自身除了道法神通以外的战斗力，没想到竟然摸到了锻体的门槛。
“铜皮境，可是判断体修一途是否登堂入室的关键啊……”
齐霄无声地呢喃着，脑海中回味着昨日一拳打裂巨石的酣畅，“莫非那就是书上所谓的‘拳意’？当真神妙无穷。”
他现在有种直觉，仅靠强悍的体魄，他就能不输寻常练气中期的修士。
还是肉体凡胎的练气修士，被他这种堪比人肉法器的体修近身，没有妥帖的法器，就等着被一套乱拳捶杀。
“砰砰……”
鲜有的敲门声打断了齐霄的思绪。
穿上晒干的衣物，将装有筑基丹的锦盒小心压在被褥下，齐霄这才走到老旧的木门前。
“两位是？”
门外赫然站着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两道身影。
二人脸上笑容和煦，可睥睨的眼神却透着一股高傲和玩味。
见有陌生人造访，齐霄将原本半开的门往里收了收。
他昨日所得的下品筑基丹实属鸡肋，练气前中期的用不上，半步筑基的天骄又看不上那残缺的药力。
但总归价值不菲，恐有人心生歹意。
“赵瑞九。”
丰神俊朗的年轻人并不答话，只是一旁的胖子嬉皮笑脸地简单介绍了下自己。
“两位师兄怕是寻错了地方，师弟正要出门做工，就不留二位吃茶了。”
齐霄挤出个笑脸，他平日里深居简出，与人无争，不做亏心事自不怕鬼敲门。
但观二人气息波动，绝不是杂役处的记名弟子，稳妥起见，他还是选择闭门谢客。
“齐师弟说笑了，这天还没亮呢，什么活计需要这么早过去。”
见对方要下逐客令，赵瑞九一个箭步上前抵住门板，皮笑肉不笑地劝阻道。
其人手掌肥厚宽大，扣在指宽的木板上，稍一用力就将门牢牢扣住。
齐霄没有较劲的打算，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二人，等待着下文。
“齐师弟或许不认得我，但屋里的另一个师弟与我就是旧识了。”
赵瑞九细长的小眼顺着半开的木门往昏暗的屋内一瞟，意味深长地问道，“张涛师弟是不是修炼出了什么岔子？看起来颇有不适啊。”
“你们究竟是谁？”
齐霄眼神发冷，他从未跟外人透露有关张涛受创的消息，面前这来路不明的胖子何从知晓。
除非……
“是你在贩卖假药。”
齐霄脸色阴沉，杂役处弟子地位低下，受人鱼肉，怎可能有人敢公然售卖假药。
只有背景深厚，手眼通天的传承弟子才有此手段。
“排名第一的药童，脑袋还算灵光。”
一直不曾显露山水的俊逸年轻人微微点头，像是认可了齐霄。
“想必你也知道，你的好兄弟张涛，现在情况不容乐观。”
赵瑞九摊了摊手，佯装无辜道，“谁让他倒霉，吃到了质地最差的拔苗散。”
“如果你是想来践踏一个病人的尊严，那你现在就已经做到了！”
宽袖下的拳头攥紧，齐霄代替昏睡的发小抗下了这份屈辱。
“想来你已经帮他诊治过了，应该知道我没在危言耸听。”
赵瑞九狭窄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得意，“跟我合作，我能保你兄弟的命。”
“我若是不答应呢。”
齐霄拽着门把手的右手紧了紧，杂役弟子虽命贱如草，但光天化日之下害人性命尚不至于。
“你是想利用你手上的那颗筑基丹吧。”
赵瑞九冷不丁地点出齐霄仅有的收获，摇头道，“很可惜，你手上的那颗是最次等的筑基丹，顶多算是炼的好一些的药渣子罢了。”
“当然，对于你这种记名弟子来说，想来是够用了。”
赵瑞九轻蔑一笑，“这颗次品筑基丹换来的灵石，大概能为张涛抓药治病，不出意外的话还能换到两颗聚气丹。”
“这样一来，你们就能借助丹药突破至练气四重，然后如期参与外门试炼，对吧？”
齐霄不动声色凝视着滔滔不绝的赵瑞九，对方对他的了解确实不少，想来是提前着手调查过。
“先不论你们能不能如期突破至练气四重，就算成功破级，又通过了大考，你们就真能成功晋升外门？”
赵瑞九古怪一笑，眼神中的嘲弄愈加浓郁，“如果规矩真是纸面上的这般公平公正，你榜首的成绩又为何没能如约升迁香积院？”
“说吧，你们想让我做什么，又能给我什么好处？”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齐霄懒得争辩，索性单刀直入道。
“事成之后，我会派人治好张涛助他突破四阶，并且将药阁名额划给你，以你的能力通过试炼进入香积院应该不成问题。”
精明胖子显然提前计划好了一切，开出的报酬几乎让人无法拒绝。
“那么，代价是什么？”
天下不会掉馅饼，既然对方摆好了请君入瓮的架势，那齐霄也得拿出单刀赴会的气魄。
“齐师弟快言快语，我就不多废话。”
赵瑞九伸出三根手指，压低嗓音道，“采摘灵药，上缴三成，剩下的全归你！”
“何处，祁云山脉？”
齐霄心思如电，“莫非你们是在山脉中发现了某块长有灵药的宝地？”
“是，也不是……”
赵瑞九眯眼，心里却是有些吃惊齐霄敏捷的思维。
“不止我一人吧。”
“自然。人多力量大嘛。”
“危险吗？我是说有几成活下来的机会。”
“你这般机灵，肯定安然无恙。”
“哦……那就是差不多五成。”
“额……利害讲清了，做是不做？”
赵瑞九不再说话了，只是眼睛灼灼地看着齐霄，等待着他的最终决定。
还有的选吗？齐霄扪心自问。
以谄媚卑微闻名的多宝阁柜姐面对他时趾高气昂，不肯售卖灵丹也罢还要伺机羞辱嘲弄。
一个凭借家族财富换得传承身份的膏粱子弟因妒生恨，无时无刻不在背后恶意中伤他。
道貌岸然的药师朝令夕改，公然违背规则，竟让积分第一的榜首放弃药师一途。
一个练气三阶，平生未做恶事的记名弟子，只因出身低微，灵根不济，便屡屡受挫，就连努力搏来的名次都成了他人践踏的笑柄！
如今一个祸福难料的选择摆在面前。
理性告诉他不要以身犯险，可内心却又有一个带着蛊惑的幻音不断勾动着那股难以抑制的蠢蠢欲动。
默了半晌，齐霄回头看了眼面黄肌瘦，终日昏睡的张涛，竟自嘲似地咧起嘴角。
也许，他也是个赌徒。
“时间，地点。”
“三日后午时三刻，北门铁索桥，过时不候！”
凝望着来路不明二人远去的背影，齐霄倚在门边，心里暗自计较着此行的风险。
……
“名册上还剩几人？”
待走远了些，手持折扇，寡言少语的俊秀修士忽然开口道。
“禀景渊师兄，还剩五人，分别是排名第二的秦霜月，排名十七的杨风索，排名四十六的段新铁，还有……”
赵瑞九从衣襟里掏出一本小册，捻着一支两寸长的小笔挨个标注。
“只是想要全数争取恐怕有些困难，特别是那秦霜月实属怪人，行踪不定，又无所求，恐怕……”
赵胖子自顾自地说着心中忧虑，见前方的身影驻足不动，才猛地察觉到不对——一双发灰的眸子正冷冷地睥睨着他。
脖子不由自主地往里一缩，赵瑞九慌忙改口，“没，没问题，师兄，我一时昏了头才……”
“昏了头？你是在质疑主上的命令。”
楚景渊半眯着眼睛，嗓音愈加冷淡。
“不是不是，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赵瑞九肥壮的身体抖如筛糠，连连摇头，生怕这顶帽子扣在了自己头上。
“我掌嘴，我掌嘴！”
见楚景渊不为所动，赵瑞九好似幡然醒悟，厚重的巴掌响亮地摔打在自己的脸上，直震得肥肉颤动，烫红发紫。
彼时在齐霄面前侃侃而谈，不可一世的赵瑞九，面对身前温文尔雅的年轻师兄竟卑微到了极点。
若是齐霄在场，定会吃惊于赵瑞九畏畏缩缩的肢体动作，因为那分明是打心底感到恐惧才会引发的战栗。
“找不齐药童，你就去采药吧……”
楚景渊摇扇而去，闻言，赵瑞九一屁股坐到地上，双目无神，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