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心四用
“药理测试常年第一的人也会不安吗？”
倩影如清风般悄然而至，清脆的嗓音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傲，多了几分难言的温和。
“今时不同往日。”
察觉到来人，少年微皱的眉头松动了些许，随即又用略显无奈的语气叹道，“也就你能看出我心里紧张。”
“黄威……给你添麻烦了。”
李青苓站到齐霄的身旁，低头歉声道。
“嘴长在他人身上，你又如何管得着？”
齐霄不耳聋，自然听得到耳边不厌其烦，叽叽喳喳近一个时辰的嘲讽奚落。
他记性不差，这几年来对方因妒生恨，暗中使绊的事情，尚还历历在目。
他更不是云淡风轻，看透世俗之辈，闻人恶语，受人打击，难免心生怒意。
只是，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太多，受的苦和折辱也太多。
一桩桩，一件件，若全然窝在心里，恐怕早已积郁成疾。
所以他会选择忘记其中内容，只是默默记下那些人丑恶的嘴脸，告诫自己不能懈怠。
“或许，今日过后，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
注视着依旧紧闭的大门，齐霄内心的渴望像是一团火苗，安静却又炽热地摇曳着。
“那天，多谢了。”
李青苓下意识地往里挪了半步，原本三尺的距离又近了两尺。
她挨着对方，美目同样凝望着厚重的丈高大门，说话的时候柳眉微垂，乌黑的睫毛在空气中颤动。
“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
齐霄摆了摆手，对于自己三年前那次鬼使神差的举动，他虽不后悔助人，然每每想起都觉得有些冒失。
毕竟，那次善心之举可能会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
然而，话没说完，就见到李青苓蹙着柳眉，腮帮微鼓地移步至他身前。
“我不管，那日要不是你暗中相助，我肯定没办法从整堆白菱芒中找到雪见草……”
李青苓用一本正经又带着几分蛮横的语气反驳道，“资质考核事关药阁名额，若是耽搁了，又得再等上好几年。”
她一向以清傲示人，就算对待黄威这位颇有渊源的故人，也没有多少温和的脸色。
唯独对齐霄这个籍籍无名的末流杂役颇有好感，言语间没有刻意为之的距离感。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情感，在少女的心里，那件往事是极有分量的。
李青苓从小生活在世家大族，年少早慧的她见惯了大人间的勾心斗角，蝇营狗苟，对亲情已然淡薄。
而后踏足修行界，又深知其中弱肉强食，利益至上的法则，心思便愈发深沉了。
平日里不愿经营虚假的同门情谊，一心只为修行。
这些年来，她拒绝家族资助，全靠一己之力，埋头苦修。
在资质不凡，竞争不小的外门弟子排位中，牢牢占据上游。
距离黄金一代的内门天骄虽尚有差距，但假以时日，未尝不能登上名动九宗的“青云榜”。
奈何成也清高，坏也清高。
李青苓如莲花般的高洁心性触动了某些人脆弱的自尊，被有心人冠上了眼高于顶，瞧不起同门的帽子。
三年前的资质试炼，有人暗中使坏，故意将李青苓炼药所需的雪见草混入白菱芒中，意图让其折戟沉沙。
李青苓天生水木土三灵根，虽亲近自然之道，却碍于半路出家，对药理知识有所欠缺。
面对形态相似，混成一堆的药草，一时间无从下手，不知所措。
要想炼制成丹，药材就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进炉炼化。
一心二用本就不易，何况在须臾间，从千百株形态相似的药草中寻找出有细微差别的个体。
就在她方寸大乱之际，一株药草竟被一股淡绿色的灵气包裹着，从杂乱无章的药草中悄然飞出。
最后在少女惊异的目光中注入了滚烫的药炉……
“若不是你及时将雪见草送入药炉，我肯定没法炼制成丹。”
李青苓淡青色的眸子悄悄凝望着目不斜视，笑容温和的齐霄，一如三年前她沿着那抹淡淡的灵气循迹望去时，少年波澜不惊的清秀面孔。
“换做是我，恐怕只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她摇摇头，像是自嘲似地笑了笑。
一个混迹于底层，看遍冷暖的记名杂役做到了传承弟子都无法做到的事，这怎能不让她心生好感与钦佩？
“对了，你究竟是怎么从一堆白菱芒里锁定雪见草的位置？”
忽的，李青苓鬼使神差地问道。
她之前一直感激齐霄的出手相助，却忽略了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举手之劳背后的难度。
要知道，当时一同参与考核的药童都在聚精会神地掌控火候，添加药材，哪儿来的闲工夫顾及旁人？
强如传承弟子的李青苓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药材被人刻意弄混，远隔一丈的齐霄又怎会知晓！
甚至还在添加药材的空档及时发现，分神用灵力取出药草。
“难道你能够一心三用？”
李青苓越想越是心惊，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美目中光彩连连，拽着齐霄的胳膊就往自己这边揽，兴奋地叫出声来。
“诶？”
齐霄心系试炼名额，被李青苓大力一扯之下重心不稳，居然顺势倒在了她的怀中，只感觉到侧脸贴到了一团温热晃荡的柔软。
李青苓没有留意这个小插曲，扯着齐霄的衣袖继续追问，“不对，是一心四用！炼丹本就要一心二用，你分神挑拣，还关注我丹炉中的火候，足足分了四道心神！”
“咳……”
齐霄不受控制地瞥了眼身旁少女胸前那两座自己平日里未曾注意到的峰峦，含混道，“我炼的丹方里有雪见草，又恰巧注意到你当时气息紊乱，便顺势而为了。”
“一心二用本就异于常人，一心三用便有成为一阶炼药师的资质，一心四用更是可以定段二阶。”
齐霄心思如电，早就想好了托词，挠头自嘲道，“真要是能一心四用，我今天也就不会在这里苦苦等待了，应当是被长老的灵兽坐骑请到香积院报道了……”
“确实如此，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听完对方解释，李青苓逐渐冷静，点点头，表示认可。
她虽感动于齐霄的出手相助，也希望其能获得见习药师头衔，但怎么说也不能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毕竟，一心四用的二阶炼药师，可是随手一挥就能炼制出足以让筑基期修士都趋之若鹜的灵丹妙药。
如此能耐，足以传道受业，成为宗门供奉。
眼前的少年或许有这般潜力，但现在说来，还为时尚早。
“呼……”
一直用余光留意李青苓神态的齐霄暗暗松了口气。
心头大石落下，也不再纠结，只是与少女一同将目光转向了前方——万众期待的见习药师名单就要公示了！
随着沉重的木门缓缓推开，齐霄舒展的眉头重新皱紧，松弛的五指收拢成拳。
这是成为传承弟子的第二条路，也是他的最后一搏，成败在此一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