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开业（上）
三天后，成周。
天有些阴，云朵均匀涂抹着天空，好像一层层哑光玻璃贴在苍穹上。
今天是成周和樱城两家百货商场开业，姬高、丫头、韩非、冯劫两兄弟和三兰在樱城店主持，白府有白季龙和大白陪同，成周店则有高兆、白泰和、邙姬和桩子。
接近隅中。
高兆、邙姬、庆轲和桩子四人，站在杜翊率领的百官后面，于城外中东门等候东周国太子到来。
没错，太子要来捧场开业。
还是昨晚发出的临时决定。
于是百货商场的开业时间，硬生生地从巳时变为午时，中间一个半时辰还要清空整个商场，以便太子和一众官员安全视察。
正谒使者刘修昨晚回来了，他向高兆透露，半个月前东君就病重了，至今卧床不起，情况有些悬，连他出使韩国回来都没能接见，太子继位几成定局。
于是上面一喷嚏，下面大感冒，只能跟着调整。
“我呸！”
当听到这个告知，虎子唾了口痰。
商会决定樱城店如期在巳时零刻开始，成周店只能等太子视察完毕后才开业。
马路对面，站着白府、邙府、猗府、郏府等大族家主或是族老，高兆在成周没有府邸，没被认作“豪门”，没有资格站在那边。
好在他是这次开业的主角，邙姬又是樱城城父，被杜翊安排在了官员次一等的位置。
隅中过半，太子姗姗来迟。
年约四五十岁，体型跟王稽、邙煜有得一拼，脸色腊黄。
成周店那边不断来话，说四周已经聚集至少两三万百姓，而且还在增多，所有官府的人和白府杜府的护卫都过去了，还是越来越吃力。
要不是对方是太子，铁板钉钉的未来东君，高兆早就摔桌子走人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要宣传得这么狠，尤其是近几天，牛车载着郑女满城跑，扭腰秀舞，别提多辣眼了。
“你是高兆？”
太子和官员们一阵礼仪和寒暄过后，指了指杜翊身后的高兆，然后又远远地挥手叫来猗士衡，“你俩都是我东国肱骨青彦，切记要齐心协力，为我东室贡献力量。”
猗士衡立即陪笑，表示恭敬接受。
高兆有些哭笑不得，这肯定是猗府家主猗冬庚嚼的耳根了。
这种撮合有意义吗？
话说猗府现在就派有五百人，正在前往樱城的路上，要趁火打劫。
“这是当然的，呵呵。”高兆同样表示诚心接受，就差和猗士衡来个拥抱了。
太子又邀了刘修与白泰和上车，巨大的驷马君辇在浩浩荡荡的队伍中，迤逦驶向金市。
“三位爱卿此次出使韩国大获成功，我已禀明父君，可有什么想要嘉奖的啊？”
高兆差点被雷到。
这应该是东室直接拟定颁布，怎么问起意见来了。
而且这次出使韩国，成功让韩送六城给周国，功劳不是只有自己和刘修两人嘛，何来“三位”？
刘修也是脸色凝重起来。
后来高兆得知，这是韩国太筮猗敢“突然”倒向二殿下韩婴，全力支持“肥周退秦”计策，这在东周国看来，是跟着一同前去的猗士衡的功劳了。
当然，其中肯定少不了猗冬庚或是猗敢在吹风。
现在，猗士衡抿嘴而笑，朝太子微微垂首，表示谦卑。
他的确很谦卑，刘修还没开口就抢先说道：“微臣不才，敢要嘉奖乎？”
高兆和刘修不得不跟着推辞婉拒。
三辞三让，这是规矩。
幸好太子最后满足了刘修的心愿，任他的儿子刘宏旷为平阴城父，食邑下面的谍城一邑，今后不忧二儿子的分家立户之愁了。
然后太子对猗士衡说：“赐你翠云山以西，湹水以东那片地吧，紧挨着樱城，你们猗高两家要守望相助。”
高兆真被雷到了。
那片地原本是邙氏的，西邙村的属地，后来因为邙衍的偷盗黄金行为，被东君一怒之下连带着西邙村划给朱樱寨。
这一方面是当时朱樱寨的村老是桩子，已改姓邙，名叫邙桩，又娶了邙姬女儿邙小小，算半个邙人，西邙村划给朱樱寨，邙氏不会太大意见，另一方面是要给高兆一个说法，以堵悠悠众口，还能为给流民们一个安身容置之所，当时不失为妙策。
总之，按理说那片地现在属于樱城。
高兆准备等研究出水泥后，在那里建别墅，做房地产赚钱。
那里南北狭长十几里，全都背靠翠云山，前望清湹水，风景绝伦，是做房地产的绝佳好地。
可惜官府至今没有变更地契，现在东君重病在床，太子开到话，谁敢有意见？
估计这也是东室大夫猗冬庚在吹的风。
高兆只能默然点头，表示没异议。
“谢太子殿下！”猗士衡大喜，揖礼下又暗瞥了高兆一眼，颇为得意。
“至于高爱卿嘛……真的没有所求？”
高兆现在还是副谒使者的身份，算是东周国的官员。他想了想，开口道：“邙山勘探矿产权。”
这是他一直想要的。
邙氏食地邙山，是指上面人们活动产生的各种税，山林矿产还是属于公家的。
采伐树林要交山林税什三，矿产同样。
勘探矿产是大买卖，收益大，风险也大，谁探到谁有权挖，交税就行，要是一直没有探到，那投进去的时间、精力、人力和财力等，全部打水漂。
这个年代几乎没有勘探知识和技术，在茫茫大山里找矿，跟在大海里捞针没什么区别，所以没有豪门真玩勘探。
要玩的是那些露天瞧出来了的矿产，收到消息后再去找官府买，背后的水很深。
“高爱卿认为邙山有矿产？”
太子听过高兆的事迹，能把堂堂公族邙府坑这么惨，自然不会人傻钱多，肯定是收到有消息。
猗士衡同样，两眼闪着光芒。
“可能有煤。”高兆想了想，如实回答。
他不是从山野村民那里听到消息，而是在后世的印象里，雒阳四周有很多煤。
太子听了很兴奋，那相当于大把大把的钱。
更重要的是，他一继君位就宣布发现煤矿，这是极大的喜兆和君绩，能大大稳定和笼络朝野人心。
“能否在近一两个月内勘探出来？”太子急问。
高兆意识到，这是他在认为东君挨不了太长时间。
但邙山那么大，这个年代除了双手双脚，连冶铁技术都不成熟，谁敢保证。
他犹豫了。
万一没能在一两个月内勘探出来，那就是对君王食言，一旦被有心人进馋，后果是可大可小的。
“太子殿下，我们猗氏人多，何不如让我俩分别勘探？”猗士衡提议，又是暗中瞥了眼高兆，得意地笑。
高兆挠了挠鼻子。
显然他猗士衡也认为是自己收到什么消息，只要猗府派人去山中各个村寨或是猎户打听，肯定也能收获消息。
这半路抢果子，很无耻。
但没办法。
“猗邙一向交好，此番你们正可与他们共同勘探开发。”
太子这是想让邙猗两家借机弥合间隙了，毕竟一个是宗亲，本地祖族，一个是公族，开国恩族。
“人多力量大，太子英明！”猗士衡谄媚附和。
“那就以孟津隘道为界，西邙归高爱卿，东邙由猗邙两府共同勘探。
一个月内若能查探出来，不收钱，当作出使韩国的奖励，若一个月后没有成果，就需一百万钱。”
这是下死命令了，正常市价是一年一个山头一万钱，甚至不用钱，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但一旦发现并开挖出矿产，对公室而言，那税钱就像源源不断的喷泉，能持续几十年上百年地冒。
就像河东中条山的铜矿，富到当时的魏国能供养出魏武卒那种逆天的存在。
对勘探者来说，利润同样如奔腾不息的河水，会哗哗地往库房里灌，到时想不要都难。
“谢太子殿下！”
两人几乎同时恭谢。
远处，锣鼓喧天。
白府管事们领着上百礼骑和五十名正牌郑女，在百货商场门口恭迎。
商场位于金市，但独立于金市，大门对外，直接朝向街道。
五十名郑女同时热舞，太子看得心旌荡漾，一下子就忘了他接着要干嘛。
不久，桩子挤出人群，跑到高兆跟前耳语。
“山贼？！”
高兆惊叫而出。
片刻，他压低声音交待：“给我死都要挡住，绝不能让他们攻进寨里！”
猗士衡就坐在旁边。
“高兆贤弟，发生何事，需要我们猗府帮忙吗？”
“没事没事……士衡兄你笑什么？”
“啊？我有笑吗？没啊……对了，刚才想到湹水边上那块地，今后我们就是紧挨着的邻居了。恭喜啊，高兆贤弟，获得那么大的西邙地块勘探权。”
“彼此彼此，士衡兄。”
太子此时望了过来，两人随即相互拱手，呵呵地对视而笑，宛如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