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上祀节（二）
翠云山。
绿树成荫，山花烂漫。
朱红色的樱花尤其多。
高兆一路心情不错，因为收到消息，昨天邙邑散了各路族人。
“什么事这么开心，笑一路了？”赵姬问。她同样一路笑黡如花。
被关近半年，重获自由肯定是高兴的，现在又身临仙境一般的湹壑美景。
“邙氏退兵了，樱城安全了。”
“太好了。”
“是啊……来，小政政抱抱。”
高兆投喂了他一片米糕。
“还吃……”赵姬佯嗔，小嬴政早食吃了整整两张大饼，一大碗豆浆。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高兆喂完，用额头轻揉了揉小嬴政的厚额，也向她递去一片。
赵姬愣了下，还是接了过去，掩袖而食，“你是奇才。”
高兆知道她的意思，自己“发明”出烤饼、豆腐、豆浆和米糕，在樱城已是美食传奇。
豆腐豆浆就是他答应庆轲的新美食，而米糕，是用麦芽糖浆混和炒米，再切成方型小片，是小嬴政的最爱，赵姬同样喜欢。
“今后我每旬都让人送几盒去咸阳给你。”高兆自己也不清楚，对她的称呼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夫人”改为了“你”。
赵姬同样：“你正在筹备百货商场和酒楼，不考虑咸阳吗？”
“当然考虑的，奈何……恐怕不易。”高兆想说：奈何秦律严酷，重农抑商，秦廷是不会同意的。
“回去我试试。”
“那太感谢你……谢过夫人了，我会在咸阳新建米糕、烤饼、豆腐和豆浆等等工坊，你就可以天天吃到最新鲜的了……我是说，专供安国君府。”
意思是收益大头将归赵姬，归秦太子和秦太孙所在的安国君府。
但赵姬有些失落。
“叫我赵姬即可……我的意思是，以免泄露我的身份。”
“好。”
上到瑶台阙，满眼是人。
朝东方向，是上清观玄圃门，右边亭台围满人群，右边有棵百年樱树，同样簇满青彦男女。
“猗士衡？”高兆疑声叫道。
远处，在百年樱树下，那猗府大公子猗士衡正在人群之中，享受着众人崇拜的目光洗礼。
“怎么了？”赵姬好奇。
“每年上祀节，瑶台阙上都会举办诗会，据说比上清建观都要早上百年。
但对猗士衡的鹿鸣楼来说就不是好事了，人们全跑去翠云峰赏花斗诗，就少光顾鹿鸣楼的生意了，于是这几年鹿鸣楼也在上祀节举办诗会。
重金砸下，广邀名儒，鹿鸣诗会的风头越来越盛。
而瑶台阙诗会只是民间自发形成，官府也只是派些士兵巡卫安全，是以这些年来，鹿鸣楼诗会大有与瑶台阙诗会分庭抗礼之势。
所以这猗士衡今天应该坐镇鹿鸣楼，而不是跑来翠云峰。”高兆解释。
“这等于缴械降敌。”赵姬总结要点。
高兆朝她竖起大拇指。
“月女？她竟然也来了！”白季龙在仔细瞧过人群后，满脸不可思议。
“什么月女？”高兆不解。
“你不是去过好几次鹿鸣楼嘛，竟然不知道月女？”
高兆望了眼赵姬，想抽他，“我每次去鹿鸣楼都是谈正事，听曲都没有！”
“难怪。”
白季龙恍然，“那月女据说来自昆仑月氏，六年前被月氏献给王室，后被太史冣收为义女。
月氏皆好歌舞，太史冣见她整日郁闷不乐，便让她在鹿鸣楼学习，没想到六年过去，她能歌擅舞，无人能及，如今是鹿鸣楼的头牌人物。
不对啊，我听闻贤弟曾夜宿鹿鸣楼数次，果真不知晓？……”
“那是我和人谈生意被灌醉！”高兆伸手要捂他嘴，被小嬴政转身求抱。
“贤弟放心，她卖艺不卖身的，连猗士衡和此前的邙子凌都不敢对她动半点歪心思……”
“闭嘴！”高兆抱着小嬴政连亲了几口，伸头过去朝他瞪眼。
“男人自古风流，高公子何需遮掩。”赵姬掩嘴而笑。
“彩！”
“好诗！”
远处传来喝彩声。
看样子百年樱树下的他们在争辞斗诗，正是高潮。
而那位月女，长得能与赵姬一争高下，蓝宝石般的眼睛，异常白皙的肌肤，显示出她不是中原人士。
高兆转身朝亭台方向走去。
近前，他看到里面坐着周冣、苏厉、杜翊、邙煜与白泰和等诸家正主，翠云大道长也在。
高兆知道，这就是猗士衡会在瑶台阙的原因。
今年来了许多大人物，月姬也跟着她义父周冣上来，他猗士衡这么好利好色，不来才怪呢。
话题似乎正在讨论秦国。
高兆远远地转身离开。
“贤侄？高公子！”周冣大喊，声音深厚，中气十足。
你确定是八十多岁？？
高兆无奈，只能示意白季龙和庆轲带赵姬去逛，自己抱着小嬴政过去。
等实在聊不下去的时候，捏下小政政的屁股……哼哼哼。
“鲁公没来？”在高兆朝几位大佬一一揖礼过后，白泰和问。
“义父晚点到。”
瑶台阙诗会闻名中原，这样的盛事鲁仲连当然要来。只是今天的相亲大会共撮合三十五对，他和姬高、邙姬作为“樱城父母”，要见证他们的人生大事，忙完才上来。
众人都作出舒气表情，诗会怎能缺少白衣骑士鲁公。
“秦人正在函谷关集结，恐怕欲谋周韩，高公子一向多智，可有想法？”王卿周冣开门见山。
他没有提及自己要出使韩国的事，看样子杜翊没有透露，高兆便苦笑了笑：“不知诸位大人有何高见？”
“大道长认为嬴稷还不至于觊觎天子之国，周国无为中立便能自保，但我与其他诸位则提议再次合纵，前有楚魏赵合纵，击溃秦军千里，此次有天子召令，更能联合诸国，战胜虎狼秦人。”周冣简短述道。
高兆暗叹了口气。
这不怪他们，身在局中。
在他们眼里，秦军两个月前在邯郸上党才败给赵魏楚盟军，此番兵疲粮尽，再度千里迢迢要染指河洛，可谓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
如果周天子发出号召，韩楚魏赵燕齐必定再度联合，战胜秦军指日可待，说不定反攻进函谷关都有可能。
但高兆知道历史。
虽说他说降王稽改变了历史，但周国跟赵国还是没得比的，周国也没有信陵君那样的妹夫。
“诸国争利，百姓遭殃，金谷子认同大道大所言，周国无为中立，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高兆故意自称金谷子。
摆明是在帮亲不帮理。
几位大人物露出失望神色。
“小子告辞。”高兆趁机脱身。
身后，传来偃邑刘修提议：“听说秦太孙之爱妻和儿子被关在邯郸，如今秦国无法奈何赵国，或可让赵国将两人押至郑邑，以此要胁秦国退兵。”
“以妇孺为盾，非君子所为。”杜翊不以为然。
“那眼睁睁看着秦人肆虐河洛？届时成周万万百姓，杜大人你要如何保护？”刘修反问。
阙台内似乎便没有反对了意见。
高兆加快脚步。
“我们回去吧。”
“这么快？”白季龙有些无语。
“有风。”高兆对赵姬凝重说道。
赵姬是聪明人，顿时脸色微变。
白季龙也嗅到了，连忙从庆轲手里抱过小嬴政。
因为四人之中就他最魁梧有力。
“高公子，这么快就要走？”
猗士衡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这才刚过申时，他就似乎喝了不少酒，脸色斑红，浑身酒气。
他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有些似乎是粉迷，大部分是家臣护卫。
白季龙抱着小嬴政，不敢用力，很快被挤到圈外。庆轲几乎拔剑，才勉强护在高兆一边。高兆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抓着了赵姬的手，拉着她紧紧护在身后。
“这位可是嫂子？”
猗士衡上下打量着绝美倾城、又羞又怕的赵姬，脸露惊讶。所有人的目光跟随着他，也全落在赵姬身上。
“眼疏，不知是哪家闺秀。”
“我见过雒阳所有大家闺秀，她不像是河洛人士。”
“那孩子是她的吧……高兆携有夫之妇出游上祀？”
“少妇的滋味只有高手才知，你们懂什么，嘿嘿！”
锵！——
庆轲剑出半鞘，四周才敛住各种杂言碎语。
“让开！”
高兆推开猗士衡，拉赵姬要走。
四周却全是人。
“诗会还没开始呢，高公子急什么。”
猗士衡说着，醉熏熏的眼睛却是游离在赵姬身上，最后落在那对挺傲的高峰上。
被高兆推开的他没有生气，而是走向前，靠近两人不到两步的距离。
他伸头凑前赵姬，呵呵地冽笑道：“在下猗士衡，女公子既敢与高公子私会，要不也考虑下我……”
啪！
响亮清脆。
赵姬狠狠刮了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