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坑人的平原君
次日。
古昊率领神鹰一队二队，带着战利品在昨晚连夜返回雒阳，邙澹混在平原府护卫中，小桃恢复了女强人状态。
她在朱樱寒里训练过一个月的骑马，如今一身皮甲，满脸风霜，要是不说，别人会以为她是一名资深斥侯。
卯时，日照东方。
几人顺利回到平原府，高兆立即跟赵溢说，有事请要见平原君。
平原君毕竟是平原君，赵王一人之下，赵国万万人之上，日理万机，不是说见就见的。
想见可以，先说目的，看够不够份量。
“秦太孙嬴子楚的妻子赵姬和儿子嬴政，我要带上一起回雒阳。”高兆说。
赵溢差点就裂开了，嘴巴久久没能合上：“高公子啊，您是在跟老夫开玩笑的吧？呵呵——”
他不停地抹额，大冬天的冷汗在涓涓冒出，因为高兆的这个要求，在他眼里简直是匪夷所思，石破天惊。
现在秦赵还处于战争状态，赵国自长平一战，被秦国坑杀四十余万兵卒，邯郸被围，又死伤十几万，前后两年时间，赵国是青壮死绝，粮食也颗粒无存，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如今秦太孙嬴子楚的爱妻赵姬和儿子嬴政在手，这是赵国跟秦国谈和的最佳筹码。
此前吕不韦托邯郸昔日的友商传话，愿以万金换取，平原君拒绝了。
一段时间后，邯郸城中四处起火，有人劫狱，被平原君雷霆剿灭，一个没留。
如今赵姬和嬴政转关在宫狱里，那里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两人的价值不是万金，甚至是几座城池可以比拟的。
国之利益，再大的生意都无法交换。
怎么可能会让高兆带回雒阳去，这是痴人说梦话了。
赵溢呆呆站立。
他既不敢得罪高兆，也不敢以此前去面禀平原君。
这复归原职不到一个月，无论冒犯哪个，他都有可能会被再赶去守族陵。
“是见平原君开玩笑呢，还是说带赵姬两人走开玩笑？”
这是明知故问。
主要是高兆现在心情极好。
赵溢是人精，知道他在开玩笑，又扭捏又是笑的，表情是比死了父母还难看。
高兆满足了，摆摆手：“就说高兆不会让平原君失望的。”
赵溢登时大喜，拔腿就跑。
高兆扭头望向坐在角落的庆轲。
此时他闷闷不乐，表情是瞧都不想瞧多高兆一眼。
因为高兆要小桃跟邙澹去河东，他不乐意，认为这是高兆不负责任，在冒险。
“你认为我做得到吗？”高兆问。
这自然是指他要带走秦太孙嬴子楚的妻子赵姬和儿子嬴政。
庆轲摇头。
“我想不到你手中有什么筹码。”
“那我们打个赌？”
庆轲顿时抿嘴。
截止目前为止，似乎没人赌嬴过高兆。
“若我成功，你留在我身边多一年，若我失败，小桃跟我们一起回去。无论成与不成，我另外都请你吃样新美食，如何？”
听上去很划算，庆轲点头同意了。
因为他知道，即便摇头，高兆接下来的一句话会是：“不敢赌的是孙子！”
他最怕这句。
“那就说定了。”高兆满意微笑。
此前能留下要周游列国的庆轲，就是打赌他有一道新美食，庆轲会绝对喜欢上。失败，高兆撇清对魏阳的恩情，赵果自愿要想留下来，不在对赌范围。成功，庆轲留下来保护高兆三个月。
这很不划算，但就是高兆自己提的。
庆轲还讲价，最后达成的时间是两个月，所以此番回去雒阳，就是庆轲离开之时。而那道美食，就是请李牧吃的烤饼，不同的是当时夹满炖羊肉沫。
高兆说，你庆轲不受限制，可以任吃。
高兆之所以这么舍本，是认为整个战国估计都找不到比庆轲更好的贴身护卫了。
两个月即将到期，他不得不继续谋算。
“哈哈，我也来凑热闹，三千金！”
门外，传来平原君的爽朗笑声。
竟然亲来舍人寒室，这绝对是超规破格的，正常情况是赵溢回报，高兆前往议事堂或是书房见他。
高兆连忙起身，在门口相迎。
平原君的胡子头发已经全白，眼圈依然黑红浮肿，看来河东降魏并没有阻止他对国事的焦虑和繁忙。他一手朝赵溢挥手，一手搀着高兆直入屋内，紧紧挨着落坐。
赵溢识趣，立即命令周围警戒，不许任何人靠近，包括他自己。
高兆最喜欢跟平原君这种顶层人物聊天，甚至连寒暄都不需要，开门见山：“扼魏，坑韩，弱燕。”
平原君倒吸了口冷气。
他惊诧的同时，是满眼的兴奋，如喷炽火。
但高兆抿嘴了。
不说了。
这是让平原君先思考，衡量，然后作出表态。
现在河东那边还是六国联盟，共同抗秦，但这不代表六国亲如一家。
每家之间各有龌龊。
比如齐燕，三十年前，因齐吞宋，燕秦韩赵魏五国联军，以燕军为主力，燕将乐毅为统帅，差点灭了整个齐国，至此两国成为仇敌。
又如韩楚，楚人认为自己是祝融后裔，一直想攻下祖地“祝融之虚”，即韩都新郑，两国一向貌合神离。
魏赵之间也有家仇国恨，比如临虑、防陵、伯阳等地，此前世为魏地，三十多年前被上一代赵王赵惠文王攻取，这就是魏阳和赵果同为临虑人的原因。
此次抗秦要不是赵国给的足够多，燕齐魏不会出兵，也就不会有六国抗秦之联盟。
凡此种种，说到底都是利益。
如今赵国青壮几乎死绝，正是最虚弱的时侯，对肘腋魏韩不能不防，更别说一直觊觎代地的燕国。
此时扼魏、坑韩、弱燕，可以说是功比说降河东！
“同意！”
平原君说着，掏出一面舍人令牌。铜制，金光闪闪，红漆火纹，华贵非凡。
“此令牌可直接见我或是赵王，待高先生凯旋之日，对赌之三千金，一并奉上。”
平原君说着，将令牌直接塞在高兆手中，起身而走，“河东战事焦紧，赵胜先失陪了。”
“不问详情？”
这下轮到高兆惊讶了，这也太爽快了吧？
“哈哈，高先生说降河东，麒才威风在前，我平原君又何必自讨无趣呢。”说完，平原君已不见身影。
赵溢和庆轲两人张大了嘴巴。
就这样？
两人望向高兆，他什么都没有做啊！
“唉呀，急着明天回去一时兴奋，忘了跟你打赌。”高兆面朝赵溢，满脸后悔。
庆轲：“……”
“你早料到平原君会爽快答应？”
“怎么可能，至少以为他会问时间。”高兆摊手。
说完，他对赵溢说：“转告平原君，时间是一年。”
赵溢先是一愣，随之大喜，更不敢问，转身就跑去禀报了。
“为什么？”庆轲自认为从小饱读诗书，至少不笨，但现在怎么都想不通。
“多护我三个月？”
庆轲：“……”
“成交。”
“如果吕不韦不以万金赎人，平原君可能就将赵姬和嬴政两人送他了。这个人情与其送他，现在我开了口，平原君选择送我。
总之，赵姬和嬴政现在其实是块烫手的鸡骨头，食之太烫无味，丢之可惜，卖嘛……平原君和赵王会很掉价。”
庆轲：“……”
“我还是不明白。”庆轲有些怀疑人生了。
“再多三个月。”
“成交！！！”
“现在河东有信陵君、乐乘、庆舍、韩婴和佚庄等诸多大将，主力二十万，又有河水天险可守，秦国不恢复个两三年都不可能攻得过来，赵国势弱，更怕被诸国从背后捅刀子。
也就是说，两国都想要议和，估计现在已经有人在传话相互试探了。
那问题来了，赵姬和嬴政要如何处理呢？
赵国主动送回去吧，太掉价，这可是国家颜面。
继续留着吧，万一两人有什么意外，比如病死了，或被有心人害死了，那两国议和怎么办？
而且留着不管是关在王狱，还是好吃好喝地供着，都不合适，还是关乎国家颜面。
作议和条件吧，就算秦王答应，秦廷同意，吕不韦都会劝嬴子楚不能答应，因为一旦如此，嬴子楚的嫡孙之位就会动摇，以后秦王之位就会危险，私利怎能与国事相提并论，更何况捆绑在一起？
吕不韦竟以万金赎人，更雇人劫狱，不知是小聪明太过，还是议和在即，太过于焦急。
总之，赵姬和两人现在是块烫手鸡骨，我只是恰逢其时开口。”
没有变的历史是如此，两人是免费给送还秦国的，是有人在居中游劝，至于是谁，高兆记不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自己来做这个“说客”吧，反正历史已然改变。
这就是高兆敢早早向应侯做出保证的原因：救出赵姬和嬴政，讨好太孙嬴子楚。
当时秦廷还没有议和的声音，甚至还没有人胆敢提议，因为当时秦王嬴稷正在羞愧、后悔和愤怒之中。
“你是一头怪物。”
“平原君才是，他这一跑，我坑都还没开始挖，他问时间就是坑。
现在想想，才明白平原君为何要凑我跟你对赌的热闹了，三千金不是白菜。
这下好了，扼魏，坑韩，弱燕，每件才一千金，亏死我了。
唉，这个平原君，会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