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将计就计(2)
青年张着泪痕悠悠的大眼睛,澄澈而明亮,呆萌萌的眨巴着,乖乖中带着些许怕怕。
黑衣人冷冷道:“什么名字?”
青年委屈的低下头,瞪着纯澈的大眼睛。委屈道:“初一。”没错,这是萧泽昱再次见到初一,初一真正称得风情万种,只随便换身妆容便似换了个人。见萧泽昱不再问话。他抬起可怜兮兮的脸,萌呆呆的一五一下招供道:“我只是一介乡野郎中,除治些小伤,什么也不知。”低下头,又抬起脸,满满的真诚的望向他。
萧泽昱冷冷道:“哪国人?”若是燕国人,不该将矿产报与他,若是齐国人又不该为燕兵治伤。若是他国细作,不该把心思放在将死士兵身上。此人的行为举止矛盾的可疑又让人忍不住好奇。萧泽昱决定暂且不作任何定论,听一听他的解释。
初一早已料到此人是谁,迟疑一下,郑重道:“齐国人。”
萧泽昱眼神忽的冷如北极冰,道:“齐国人?救治燕国伤兵?”满满的怀疑。
初一一脸诚呆呆的忧国忧民,凛凛道:“齐人、燕人都是人。齐国没有亡,不多的伤员早已安置妥当。不仅药物齐全且饮食颇丰。而燕国伤亡惨重,药石紧缺,私下各自为派,许多伤员至今未进汤粥。他们仅仅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却将一腔刚刚开始的生命之热血洒在他乡,带着希望、恐惧、挣扎、无助辞世。大家都是炎黄子孙,相煎何太急?他们虽不一定有远大理想,用尽一生守护的一颗小小愿望,是那般渺小又卑微却用命都争不到,足以让人心碎呀。唉,甚至洒尽热血却吃不上一顿饱饭,便如一粒尘埃湮灭在世间。不曾再见他们想念的容颜,不曾父母膝下承欢,不曾在兄弟姐妹身畔玩耍,每个人都有许多事要做,有许多想做的事,有许多美好的向往。一场战争,埋葬了多少曾经鲜活的生命,雀跃的脸孔。他们不想死,他们只想活着,为父母挣一顿饱饭,为兄弟姐妹挣一件无损的新衣。耗尽了生命却什么也没有。没有谁记得他们是谁,不知道会被葬于何处。他们也不知道家中父母那企盼的目光该怎样的悲伤。不知道家中兄弟姐妹是怎样的哭喊。带着一颗少年的梦,一片卑微的向往离去。他们的父母若,若是看到那番伤痕。该是怎样心痛的惨痛?”他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萧泽昱虽不忍见黎民疾苦,但是人的精力毕竟有限,他更多的是关注朝堂之上的阴谋,从更大的格局看待生死,许多时候对许多事无力。而初一近来常在民间走动,每每见到生离死别便难过一通。他看到的是生民太苦,耗尽所有,一生可能吃不上一个白面馒头,吃不上一顿饱饭。尤其面对卖儿卖女的,更多人想让孩子到一户好人家,有口饭吃,尽管事与愿违吧。这一夜他所见无数张鲜活的脸孔,那样的单纯、稚嫩、满怀希望,最终在孤独恐惧死去。他们真的不想死。每每念及此,他总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再思及他们什么也没有,衣甲被卸去补给新的士兵。他们带不走一丝温暖的东西,他们用生命守护的小小愿望被轻易碾碎,毫无补救的机会,就那么伤痕累累的离去。而他们的家人是那样的翘首企盼着他们归来,听到这消息会是怎样的哀鸿惊心?怎样的心碎啊?想着那一幕幕悲怆的情景。他仿佛披了一层的悲凉、苍白的霜,不禁泪流满面。
萧泽昱亦心酸道:“哭什么?我不杀你。”声音微有沙哑,透着无尽的苍凉。他很怕别人哭,尤其与军魂有关。他心头惨烈哀悼。长年征战,他知道生命是多么的珍贵,又是多么的脆弱。更承载着怎样悲壮的深情。他与旁人不同,越是打仗,他的心越柔软,越经不起离别,甚至经不起眼泪。他悠悠望着远方,想起曾经的他们,倒在血泊之时……咽喉一阵灼烧,泪水迷朦,他总是无法克制去牵挂着他们,牵挂着篱笆小院。在他生命里鲜活过的生命怎能忘却?纵使知道是徒劳,却仍愿用尽生命之力去找他们,希望有人安好。他身上的悲更加浓烈的汹涌,似一阵湮灭天地的狂风暴雨,铺天盖地的席卷。他曾经的师父、师祖,曾经在汶荣鲜活的每一张脸孔,一一刺痛着他的心。
初一被这浓烈的悲凉惊了一跳,呆呆的望过去:“是,是你么?哭什么?我也不打你。”
萧泽昱收住心头汪洋之悲。冷冷的看过来,庆幸他没有央求什么。初一忽然觉得可能是自己太难过产生了错觉,今日见到那惨淡的伤患一直心情低落,抹掉一把泪水,傲然道:“我,只是难过。”惭愧的低着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啦,从前从不流泪,如今每每忍不住想哭。难道是因为太想念他了吗?不由心底眉头一紧,轻哼一声,没有忍住心头那一阵刺痛。是啊,这件事永远也过不去。不要去想,否则真的会死。又转移思绪,道:“看到别人难过,我便想哭。”
萧泽昱望着那悲伤、瘦弱的身影,感觉他像个孩子。像自己的孩子受了委屈在跟自己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