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那年的勒杜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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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刚才围着圆桌跑了几圈,我又笑的如此开怀,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王艳,看我还在笑,便又要用粉拳来锤我的肩膀,我坐在椅子上,转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她不停的挣扎,对着我佯嗔道:“王枫,你还笑我,今晚我一定要灌醉你,让你知道戏弄我的代价........”

我松开了,紧紧握住王艳手腕的双手,笑着说道:“灌醉我,倒是不难,我最怕和两种人喝酒,一是女人,都说女人天生三分量,二嘛,呵呵.....”随后,我又打量起王艳的身材,用眼神告诉了她,我的答案,她被我气的彻底抓狂,作势就要一屁股坐在我的腿上,我哈哈的笑着,赶紧逃离开来......

同学们,都哈哈的大笑着,我用手抹了抹,因为太欢乐眼角溢出的泪水,我边檫去欢乐的泪水,边环顾西周,并没有看见张涛的和张玲,我随即收住笑,问道:“张涛呢?”

王艳斜着眼,脸上带着坏笑,在旁边接话:“我看,你是想问张玲吧?”说这话的时候,她仰着脸嬉笑,似乎,知道我和张玲的关系.........

我脸上,一定会有些不自然的表情掠过,就像水族箱里的鱼儿,冲到水面抢食,又快速的沉去缸底,水面只有轻微的波动,又瞬间平静.........

如果,你真的足够了解我,熟悉我的个性,或者,你从事刑侦工作多年,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那么,你一定会捕捉到,我脸部上的那些表情细节........

可王艳,两者都不沾边,她不可能,对我这微表情有任何的洞察,我也只相信,她对我和张玲的事情,都来自捕风捉影,只是有些揣摩和试探,当然不用说,这所有的线索来源,一定是缺乏母爱的张涛.........

张涛也曾试探过我,上次去惠州的车上,他已经单刀直入,他的表哥,一定将成都那晚的事情,对他和盘托出,他表哥本身就喜欢张玲,将成都那晚的事情,告诉张涛的同时,一定又会添油加醋,这太过正常........

一个男人若得不到心爱的女人,便一定想要毁灭她,基于我对张涛表哥的人品认知,他一定会这样做.......

只不过......他们都没有亲眼目睹,并不能笃定,我和张玲一定有事情,基于张涛和王艳的关系,若是他和王艳云后雨后,互相依偎的说些情话,又提及到这些八卦,那是,太简单不过的合理..........

想到这些,我心里从容了许多,但还是会有些莫名的紧张,怕我和张玲的暧昧,就在今晚会公诸于世.........

“是呀,我和张涛经常见面,倒是和张玲许久不见,张玲呢?她不是来了深圳了么?”我极力想掩饰,自己内心的些许慌张,看着其他同学问道。

王艳还没有说话,站在我旁边的一位同学先开了口:“老王,是这样的,张玲今天下午临时去见个客户,去了龙华,张涛已经过去接她了,我看,现在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了”我转头去看,说话的这位同学,我不算太熟悉,他也是我初中的同学,我甚至记不得他的全名,一直都叫他老翟.......

老翟,边说话,边递给我一根烟,我恭敬的用双手接过,他要给我点烟,我不肯,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火机,自己点上......

我听其他同学说过,他刚来深圳的时候,就在蛇口沃尔玛商场做后勤,这一做就是10多年,虽然熬成了主管,收入却并没有提高太多,越做越久,越做久年龄越大,就越没有离职的勇气,在深圳接近20年了,他眼巴巴的,看着深圳几千元的房价,涨到了十几万一平米,自己却没有买房,只得望房兴叹,我想着,他心里一定懊悔,他却从来不说,不去表达,一脸的淡然和从容不迫,每次同学的聚会,他都会来,却很少说话,话少到,没有人觉得他曾有来过..........

他的收入,注定抽的烟不会太好,这我倒是不会介意,所有的同学中,只有他,从没有单独找过我,没找我帮过他任何事情,很多人,觉得这样的人自尊,不卑不亢,值得欣赏,甚至,社会将这价值观推为主流,让大家去歌颂,去赞许..............

但我却不敢苟同,从我内心深处来说,我并不喜欢这样的人设,绝对算不上讨厌,只觉得,这样的人没有狼性,我们都来自大山深处,没有任何背景,又不是什么富二代,拆二代,都是从零开始,人于微时,更要拼搏和努力,就要像只饿了几天肚子的獒犬,红着眼睛,带着血性出去觅食,在社会上去撕咬,夺取食物,但凡,有人能够帮助你去成长,便要放下自己的身段,何况你并没有啥身段可言,哪怕把自己卑微到尘埃去,去请求,甚至要去哀求,都要争取自己最好的明天..........

男人最大的自尊,从来就不是自己的脸面,这份尊严,是让逐渐老去的父母,是让辛苦劳作的妻子和日益长大的儿女有尊严的活着,若是,因为顾了自己个人的脸面,却撑不起一个家,那只是自私,绝没有什么自尊可言,这个道理,我很早就懂,为了家人,我可以放下所有的,所谓的自尊心,去争取,去奋斗,去渴求,哪怕让我膝盖上跪出茧来,我都会独自舔舐伤口,去为我背后的家庭,创造最好的未来...........

穷也要穷的有志气,这是我父亲,经常挂在嘴边的至理名言,他守着国营工厂的工资,傲娇了大半辈子,人到中年却下了岗,连我大学的学杂费用都付不出来,我从没怪罪过他,但是却默默发誓,绝不会去做他那样的人,大学毕业的那天,散伙饭后,我就咬着后槽牙根,对自己立下誓言,我没有任何的背景和富贵的家庭,以后出去社会,我要做只狗,对着所有人,摇着尾巴示好,我坚信,狗长大了会变成狼,狼长大了会变成熊,熊长大了,才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人.........

现如今,没有人,还会去在乎,我刚来深圳时那几年的心酸往事,他们只会看到我,上百万的玛莎拉蒂和千万的豪宅,我那些心酸和卑微,懦弱和无助,现在只是我身上耀眼的光环,甚至,这些酸楚,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已经渐渐淡忘,它们只冰封在各色的酒水之中,那些五光十色的酒水,从喉管倒进胃里,进入血液,麻痹了大脑中枢,才将这些尘封已久的往事,重新激活,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找些借口,快速离开人群,找个无人的角落,拴上洗手间的门,坐在马桶上,泪水从眼睑里汩汩流出..........

大三那年,我在老家办完爷爷的丧事,回到上海,心情低落到了谷底,我下了决心,以后要靠自己,不再用家里的一分钱,却不知道,这对于,从来没有社会经验的我来说,究竟有多难.......

新民晚报的报纸夹缝中,总有些豆腐干大的招聘广告,但那些招聘要求,要么就是要全职,要么就要上海户口,或者需要上海户口担保,这些都是横亘在我身边的难题,这又是,我完全没有办法解决的难题,眼看着,我手上的钱,越来越少,我开始心焦,开始失眠,开始沉默,开始少言寡语,不苟言笑.........

我极少和同学提起我的事情,但是他们看的出,我和过去不太一样,我不再踢球,闲暇的时间就出去打些零工,回来的时候太晚,早就过了熄灯的时间,就这样,我几次被宿管抓到,宿管大爷,开始还算和蔼,只是批评我几句,我认错态度良好,时不时买包香烟给他,倒也相安无事,但几次下来,他有些心慌,他怕因此,让他失去了工作,所以要将我晚归的事情告知学校,那天我又被逮了个正着,我赶紧将口袋中,早已准备好的香烟递给他,他却不收,我对着他,说了许多的好话,并承诺这是最后一次,他才悻悻的离开,说道:“我不管你,下次再让我碰到,我一定告诉学校.......”

我站住原地,不知应该如何反应,满脸堆着笑,目送着他离去,他走出去几步,又突然转身回来,将我手中的香烟一把拿去,指着我说道:“这是最后一次.........”

我没有别的办法,为了更好的打工,我搬离了宿舍,在上海郊区租了一间房中房,房租倒是便宜,二房东是一对儿30多岁的夫妻,也是来上海的务工人员,为了更好的打工,我辞去了学生会的工作,告别了心爱的足球,那时候,我偶尔抬头看天,晴朗的天空,白云朵朵,但在我的眼中,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色..........

住的时间久了,渐渐的,我和二房东熟悉起来,他也知道了,我是个在读的大学生,便好心问我,为啥不去做家教,这是份体面的工作,又不累,收入也算不错,我总是笑笑不语,不想解释,那时候,我整个人,已经将所有情绪锁入心房,又将开锁的钥匙,刻意的淡淡遗忘......

我不是没有做过家教,我第一份工作就是家教,那是个上海中产家庭,我辅导初三毕业班的孩子,我尽心尽力,耐着性子一遍一遍教他,我甚至拖堂,占用自己的时间,直到他懂了之后才肯罢休......

即便这样,我也只去了两次,第二次家教结束后,我站住门口穿鞋,男主人走到我身边,将辅导费交到我的手上,随即说道:“王老师,您下次不用来了,我已经找到别的老师啦,”

我有些愕然,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想追寻个答案,男主人看我不甘心,对着我淡淡的说道:“王老师,不是您教的不好,你懂得,嗯,我和小军妈妈商量了下,我们还是想,嗯,请个上海本地人,这样大家都放心........”

我站住门口,头皮发麻,一股热血,从我的身体里迸发开来,一直涌上我的大脑,我真想将手中的钱,一把扔在他的脸上,我真想挥出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但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将辅导费,默默的装进口袋中,整理了下衣服,随即打开房门,向那男主人挥了挥手,微笑的说了一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