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时间过得很快，下班的时候，张涛打来电话，说是要开车来接我，我拒绝了他，就说今天，我想坐坐地铁，希望，能感受下这深圳周末下班后的汹涌人流，电话那头，张涛笑着，说道：“老王，你这是病，得治。”
我骂骂咧咧的挂了电话，心里，倒是认同张涛的想法，这的确是我的毛病，几年前，我在某次聚会上，认识个深二代，他深圳几套房子，早就财务自由，无忧无虑的活着，但物质上的极大满足，并没有让他的灵魂迷失，他颇有些理想，有空的时候，他总是在网上邀约许多的朋友，闲暇的假日，他带队又带着垃圾袋，去莲花山、马峦山、梧桐山、大小梅沙等处，将游客随手丢弃的垃圾，捡到垃圾袋中，带回垃圾站，他活的非常坦然，也曾邀请我数次，去参加他们的活动，我只觉得我还没有那份心境，总以各种理由推脱，他看出我不是同类人，也就不再执着，只是经常告诫我，说道：“王枫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每个月，至少有一次绿色出行，不要开车，只坐公共交通，这才是我们为这环境应该做得事情，感谢.........”
当时，我听完他的说话，只觉得好笑，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我随口答应了下来，但，这件事，倒像是烙了印的徽章，一直都刻在我的心里，我不想负他，更不想食言，我开始遵循这个约定，慢慢的，我也渐渐的习惯了，这个月，我还没有绿色出行过，今天晚上，王艳的生日，必定要喝酒，我又不能开车，还不如借花献佛，满足他，不对，应该是满足我自己这份责任心........
我带着李丽，给我精心包装后的香水，正闲庭信步走着，刚到灵芝地铁站口，地铁口外，早就已经排起了长龙，我排进队伍后面，一眨眼的功夫，我后面又排起了长龙，我跟着人流缓慢的走着，却又不对，我的感觉不是我在走路，后面的人顶着我的膝盖窝，顶着我的双腿前行，我有些不太习惯，刻意的想要与前面的人，不要贴着太近，可是，这人在这江河湖海，半点不能由你，后面的人，用膝盖催促着我前进，我几次回头去看，想要怪责，但后面的年轻小伙，戴着耳机，眼神和我交汇的瞬间，却又将目光扭去旁边，根本不愿看我........
我知道，这是我的玻璃心作祟，已经许久不坐地铁的我，根本不能想象，这宝安某地的地铁站，也会是如此的拥挤不堪，在某个时刻，我甚至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去了生命的最初，我们，就如同那群刚被释放的小蝌蚪们，奋力的游向那颗等待结合的卵子，用尽全力，想去打败所有的同类..........
王艳生日宴会的饭店，就在她家附近，她住在罗湖，曾经深圳的闹市区，现如今，整个罗湖倒是已经显得，有些破旧和没落，只是，各种各样的广东饭馆，还是屹立不倒，生意红火，我在深圳，已经生活了多年，肠胃早已经入了广东籍，只是每个月都想吃几次川菜，其实，我也只能，每个月吃几次辣椒而已，就算打打牙祭，绝不敢贪口，现在的肠胃娇嫩的厉害，吃了些辣椒，便会腹泻，尤其是第二天，消化系统的末端，疼痛的很，让我牢牢记住，我早就不是那无辣不欢的蜀人......
多年之前，深圳经济一般，香港人过了罗湖关，便会在这许多广东菜馆里，推杯换盏，大快朵颐，饭店的价格，却不及香港餐厅的一半，多年以后，深圳，早就发展成了内地的一线城市，生活物价指数，节节攀升，吃和买，游与乐，深圳的消费早就和一“河”之隔的香港看齐，香港人也早就没有了心中的那份傲娇，很少再来深圳消费，现在倒是有许多的内地年轻人，把香港变成了巨大的超级市场和乐园，逢假日的时候便去吃喝玩乐.........
我站住地铁里，被周边拥挤的人群，挤的我连转身都难，还好，我个头不算太低，稍稍仰起头，还算能，呼吸到那上层较为新鲜的空气，我单手拉着车厢里的吊环，抬头看去远处，整个地铁车厢里，乌压压的人头攒动，霎时间，我理解了深圳房价居高不下的原因，我早就知道，深圳是全国最拥挤的城市，记得看过一个报道，深圳的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59000多人，这个数据已经不是最新，但我还是，被这眼前的一幕震惊，自顾自的矫情起来.......
我站的太久，腿有些发麻，我试着抬起一只脚来，放松了一下，又要放下去的时候，却发现，我站脚的位置，已经被旁人填满，我踩到这旁人的脚上，我赶紧道歉，那人看了我一眼，并不说话，眼神中，充满了嫌弃......
地铁到了国贸站，我正准备下车，却又一次，被人群挤出了地铁，这感觉，就像是在海里游泳，一个浪花打来，你猝不及防，就被这浪花推到了岸边，我随着浪花，冲上了这嘉宾路的街头，我抬腕看了看手边，已经晚上7点多钟，我站在街头，顺着路边的辉煌灯火，寻觅着饭店的踪影.........
我的电话在西装口袋里振动，我从胸口处的口袋中将电话拿了出来，看了下，正是王艳的电话，我接听了起来：“喂.....”
还没有等我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了王艳焦急的声音，她说道：“哎，王总，王同学，就差你了呀，你到了没有？”
“到了，到了，我刚下了地铁，正在找饭店呢，是那个北宝饭店吧.........”我边说话，边四处张望，正巧看见这饭店就在马路对面，随即我又说道：“哦哦，我看到饭店了，我马上就到，什么？你说什么？哦哦，688包间么？好的，我马上就到.........”一边走，我心里一边狐疑起来，我坐地铁，又不塞车，虽说，宝安到罗湖路程稍远些，我却不至于最晚到才是.........
过了马路，我走去饭店，这是家地道的广东酒楼，饭店的门口，摆着许多的鱼缸，里面有着各种鲜活的海鲜，我刚走近门口，这酒楼门边，两位身穿大红旗袍的咨客，带着笑容，殷勤的询问，我报了包间的号码，其中的一位咨客，将搭在左手上面的右手摊开，随即，做了个请的动作....
美女咨客，边走，边和我寒暄，这简直是，国宴接待外国总统的待遇，我当然早已经坦然，只是心里，突然想起了中轩酒楼，嗯，我渐渐有了经营饭店的想法，美女带着我走到了包间门口，用手指，轻轻地叩了叩房门，随即将门推开，又半躬着身体，右手摊开，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向美女微笑点头示意，表示了我对她的赞许，这时，王艳一眼就看到我，随即起身，喊道：“呦，同学们，我们的大老板来了呀，欢迎，欢迎”大家跟着一起起哄，我双手作揖，向大家致意，脸上堆着笑容........
我走进包房，笑着说：“你这王艳嘴不饶人”又转身看去其他同学，对着大家说道：“不要听王艳瞎说，这里只有同学，没有什么老板不老板的，今天是我们文艺委员的四十大寿，我特意挑选了礼物给她，祝愿王艳同学，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我将包装精美的香水递给王艳：“呐，这就是我给你这寿星的礼物......”
王艳一把接过去，问道：“这是什么好东西？我能拆开看不？”她似乎已经迫不及待。
“当然，现在你就是它的主人”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向周边的同学，却没有看见张涛和张玲。
王艳扯开包装，看到是香水，随即嘴角上扬，咧成了大众的车标，还没有说话，便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老王，你送我香水？你送我香水？你几个意思？”
她将香水拿了起来，向其他同学们展示起来，继续说道：“还是香奈儿的，香水是情侣间的馈赠，你岂有不知的道理？不会吧？怎么？你对我有想法？哈哈.........只怕，你现在才对我表白，是不是太晚了些？早些年，我说不定还会考虑考虑，哈哈.......”
她的话，引起周边的同学哈哈大笑起来，纷纷的起哄，说道：“不晚不晚，你们正好来场黄昏恋，说不定还能生个一男半女的.......”，我跟着大家笑着，将脱下的西装外套，扔在沙发的靠背上，我又扯了扯领带，幽幽的说道：“哎，是呀，王艳同学，我本来想买件蕾丝内衣给你，却不知道你的尺码，嗯，恐怕.......”我顿了顿，由上至下的，打量起王艳的身材，接着说道：“恐怕..........知道了你的尺码，我也很难买到............”
王艳盯着我的眼睛，似乎不太相信这话会出自我的嘴里，她愣了下，随即冲了过来，嘴里嘟囔的骂着，作势要来打我，我绕着包间里的圆桌躲着，其他的同学，哈哈的大笑起来..........
我这人，有时候自己都不认识自己，这些年，我参加过极多酒局，大多的时候，我都是在表演，根据参与酒局的人员和酒局的属性，来创作自己的脚本，又或者根据脚本，来打造那一张张的面具，是要奉承？还是卑微些？是要诙谐？还是幽默些？是要放低身段？还是展示肌肉？在我的虚拟背囊中，有着各式各样的面具，但凡需要的时候，我都会悄然的戴上，奋力的展示出，我最好的那幅嘴脸...........
今天却又不同，我并没有任何的表演，我已经渐渐的疲了那些应酬的酒局，在这些同学面前，我并不需要那背囊中的面具，但我心里明白，我又绝不能任性的只做自己，成年人的世界里，关系，会脆弱到哪怕说错一句话，便会结束长久维持的友谊，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我哈哈的笑着，在圆桌旁闪转挪移，躲避着王艳，最终，力不从心，我坐在圆桌旁的椅子上，不在闪躲，哈哈的笑着，王艳急忙奔了过来，用手拳捶打我的肩膀，我用双手挡着，不断的求饶............
她一边用力捶打着我的肩膀，一边大口喘气，她带着浑身的脂肪，像是个能奔走的蹄髈，在圆桌边，追了我几个回合，早让她上气不接下气起来，她的气息都还没有理顺，就急切的说道：“你.....你........你这王总，呼呼......越来越顽皮了，竟然嘲笑起我的身材，你.....呼呼......是.....不知.......道，你们多少男人都缺乏母......爱，都爱我这.........臃而不肿，肥而不腻的唐.....朝美女.....”
我哈哈的笑着，甚至笑出了眼泪，我双手作揖，让王艳，饶恕我的口无遮拦，王艳这话，其实一点都不假，她虽胖些，但容貌尚在，按照她对自己的身材，油而不腻的自我评价，一点也不算过分.........
这时，我突然想起张涛，他一定也是缺乏母爱的男人，我脑袋里突然闪现一个画面，“那张涛趴在王艳的胸部上，徐徐的抬起头来，双眼像狗狗般可怜，看着王艳，叫了声妈........”
我脑袋里幻想的画面，又再次，让我哈哈的大笑起来，我像是被武林高手点了笑穴，根本停不下来..........
这笑，就像传染病那样，其他的同学和王艳，当然不可能知道我的幻想，但是看我笑的如此开怀，也不知所以的附和笑着，也许，在他们心中，我已经颠覆了过往的形象，觉得我今天不太像往常，不似从前那般一本正经，甚至有些不正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