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千里风云与路
众人目光汇集之处，趁着从竹叶间隙透露而下的点点月光，希冀把来人看个完全。
灰色的布衫，竹条斗笠，背后那三尺青锋，立的挺直，脚下前行步许，落下之处，腐叶纷飞，气流涌现，竟扰动的周围起风了，晃动的竹草影子，似是那勾魂的鬼魅。
为首那人，停下手中动作，特别是左手于自己隐私之处，准备揭开束缚的地方。回身，眼睛瞟过其余七人。大家也都读懂了他的意思。
目标不再是地上的詹青墨，也不是已经逃遁的青旋。众人变换阵型，成圆形围剿之势，上身前倾，刀刃时劈时砍，圈子缓慢的移动，都在找着当中那斗笠剑客的破绽，寻求那人动作的异常。
一切仿佛都是多余的，古井无波，停稳身子，没有任何动作，也看不清他的脸面，更不知道是什么年岁，什么秉性。只有那嘶哑的声音：“路过而已，不喜欢这种龌龊，剑未出鞘，滚吧！”
简单明了，他伫立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山，巍峨不动，谁也不清楚底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拿不准个注意，都看向为首之人。
此人试探的语气，万般小心的询问道：“阁下路过，全当是个路人。我等也好交差！”最后一句交差，有意无意中透露出的消息就是，我们的背景不小，给个面子。
“好言难劝要死的鬼，麻烦你了，老伙计！”立于当中，声音低沉，说的很是平静。
这八名杀手听闻后，自然深知，不会再有回旋的余地，率先发难，四面八方处，刀光人影中，不给当中人留下一点逃脱的空隙。
詹青墨艰难起身，拭过嘴角的血迹，同月光如水的眸子看着当中变化，那斗笠，自己不陌生，在长安城中，卦摊前，倒退而行，撞在青旋身上，没想到在这里，又碰见，身后那把剑应当是饮了不少人的鲜血，这才有着颜色不一的木柄。
就在此时，星光被遮，月色隐退，取代天光的是那漫天黑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动，豆大的雨水夹带着山风呼啸，穿林打叶，落在詹青墨身上，发梢上，洗干净了身上沾染的污垢，也把衣服变得沉重，勾勒出一副修长，曼妙，凹凸有致的体态，要是平日中，城中之内，人群熙攘地，出现这般姿态，恐怕更多的是那望眼欲穿的人儿，看毕之后，还得说句，臊的慌，真是那风尘中人。
这里，山林，无人眼观，右手腕以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自然垂落，骨头连接的地方已经不再严丝合缝。疼痛的感觉，由骨头处，这才开始蔓延到臂膀，半身，倒吸一口冷气，不知口中落下多少雨水，耷拉的右手，放在地上，身体的重量压下，肘部关节猛地转动，只听，咔嚓！一声，右手恢复正常，一女子，看似文弱，温润的女子，也有自己刚强的一面。捡起被打落在地的短剑，裙飞袖摆时，水珠四溅，短剑尖处，不知道刺透多少雨滴，化开水幕，逼向为首之人的后颈处。
男子依旧无动于衷，任由雨水从自己的斗笠边沿滴落，那隐藏中的眼睛，竟然一直是闭合着，从未睁开。
八人的刀刃，劈出朵朵雨花，水汽已经尽数打在那人身上。这时候，他才动了，霎那间，眼睛睁开，剑指点于自己佩剑之上，接着，手印变化，长剑自行出鞘。
电光火石，四周的雨像是不被什么东西阻拦在外，竹林也朝着四周倒去。詹青墨刚到跟前，手中的短剑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的插进那人的脖子，快速拔出，鲜血如注，溅的满身都是。
“这？”詹青墨似乎不相信这样的结局，方才，他们的武艺，配合，此刻怎么尽数……
剩余七人，或于半空持刀而下，或于低身之处，兵刃刁钻，又或者下盘稳固，反手提刀……
接着，刹那，扑通，扑通的声音，此起彼伏，所有刺客，尽数倒地，那周边的雨滴也下了过来，大量的雨水，洗刷掉杂草，碎石，竹笋部位的血液……
詹青墨，顾不得自己春光乍泄，提着短剑，向那男子行礼：“多谢阁下救命之恩，小女子詹青墨无以为报……”剩下的话还没说，那人摆摆手。原先在空中自行飞舞的剑归鞘，成原先模样。
“别说这些老的掉牙的话，再说我卫右对你没兴趣！”斗笠男子有意无意的道出自己的名字，瞧见那湿了全身的詹青墨，忍不住侧过脸面，不去正眼看。“我问你个人，问完就走，你也赶紧回去换身衣裳。”
面对着这怪人的说辞，詹青墨只得点头，仔细倾听是这南山谁人。
“南山里，有个老书生号称天下第一礼，具体名字我不太清楚，听那楼观老道说，就在长安这附近。”卫落不观其人，低声问道。
“天下第一礼？老书生？”詹青墨嘴边回味几句，脑海里却不曾有半点印象。
“这千里南山，云深不知处，天下第一讲究的人，小女子还真没听过，不过已故的家师是个先生，很注重礼仪。”思来想去，这附近，除了自己所在的青竹斋，还有隔壁的剑楼，真再无他人，远山中，更多的，好像是那些道士装扮的人了。
“你师父？喜欢讲礼仪。”卫右诧异许多，心里也泛起嘀咕，可是第一礼，应该不会死的吧？又伫立于原地，沉浸思索之中。
詹青墨不好意思打扰，也予以报恩，自然也立于雨中，任由冰冷的水流于自己娇躯之上肆意流淌。
卫右走近几步，还是侧身对着詹青墨，语气从低沉也变的不再老气横秋。“那就走吧，去你那里看看，看看你师父是不是当年那个人世第一礼！”
詹青墨不好拒绝，只能做出请的姿态：“劳烦恩人。”
卫右跟随着詹青墨没走出多远距离，便开腔道：“你这个女子，太活在书中！打扮的也是，真像个书中的仙子，可没仙子的两把刷子，想想那沛城女主，伞慕渊，巫山派掌门云落虹……那些仙子，哪个不是满腹诗论，又不乏性情，诗文快，出招快，杀人更快？”卫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愿意说出这么多话，可能是刚才看着出剑的样子，觉得丢了同位剑客的脸面，又或许是那个老先生的学生，竟然收个女子？是真的觉得这世道得换个主人了么？
詹青墨听着卫右的训斥，特别是那些从未听过的地名，人名，诗文快，出剑快，杀人快，忍不住多说了句：“书中君子，礼仪仁智信在以礼在先，朽木不可雕也在后，性情是有失诗文礼乐气概的！”
卫右冷哼一声，十分不屑，不与作答。
詹青墨自认为自己的说法是对的，书中道理，怎么会有错？从小耳濡目染，焚香礼仪，在青旋之前早起，她梦之后方歇息，敬天，敬地，敬鬼神，虽然这青竹斋附近，是没什么大的活物的，自然也一直相安无事。
“书中不一定是对的，有机会，你该出去走走，等你同我一样，走过三千里风云与路，踏遍江流大河，可能才知道有些东西，不一定是对的。”卫右自顾的说着，不知从何时，取出个不大的葫芦，朝着斗笠下的口中送去，真不知道在这雨天，喝的是酒水，还是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