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梦想和现实
米娟是一个美丽且浪漫的女孩。
她能够看上与浪漫毫不沾边的大卫，并且全心全意，或者说毫无怨言地支持他的工作，全都是因为大卫年轻时的激情和梦想。
大卫曾经给她描述过那个完美的世界，机器人负责运营和管理这个世界，而他们的主人将彻底得到解放和自由。
大卫甚至向米娟保证，她会亲眼见到那一切！
到那时，他便会陪着米娟和儿子，享受生活中的每一天。
曾经有无知者告诉米娟，机器人的电子脑袋不懂得创新，只能用来扫大街或者端盘子。
那是瞎扯淡！一派胡言！
人类能够思考，也只是神经细胞化学反应和电荷转移的结果。而创新，只不过是一个意外的、甚至错误的计算结果。
凭借强大的计算和学习能力，机器脑袋可以轻松做到所谓的创新。
机器人的爱情诗，足以让毫不相识的小姑娘面红耳赤；它们精湛的画作和数字雕刻，足以让最伟大的艺术家无地自容。
最可怕的是，相比于人类绞尽脑汁的创新，他们总能毫不费力地批量生产。
还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私下里告诉米娟，机器人极具危险性。
这简直不值一驳！想想机器人是谁造出来的？
就像有人警告你水果刀有危险，千万别买一样。大卫想把整个西瓜砸在那个人脸上。
庆幸的是，米娟从来没有怀疑过大卫的理想，也没有抱怨过他对家庭的疏忽，她只是说：“我相信你，相信你描绘的一切。”
这就够了！
五年前，怀有身孕的米娟给大卫发了简讯，将计算精确的预产期告诉了他，那是她第一次希望大卫能够放下工作去陪伴她。
尽管大卫那时正在全力攻克技术上的难关，但他还是在妻子推进产房的前一刻赶到了医院。
而另外一次，则是儿子四岁生日的时候。大卫还记得他问儿子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时，儿子贪心地说想要自己陪他玩整整一周的时间……
当大卫从家庭的记忆里回过神时，挂钟上的荧光针已经指向了深夜十一点。
大卫不断地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但强烈的睡意很快将他打倒。
“嗒嗒嗒！”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在大卫的睡梦中响起。
紧接着，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将他惊醒过来。
大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房门也“咔哒”一声被人推了开来。
在绿色应急灯的照射下，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中。
在深夜里，这样的场景有点诡异。
但对躺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等待救援的大卫来说，那道身影是如此的曼妙，如此的温暖！
就像暗夜里的精灵，或者下凡的天使。
“大卫！”随着一声惊呼，刺目的光芒从房顶的日光灯里洒了下来。
“谢天谢地！有人想起我了！”看到夏西的一瞬间，大卫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在机器人学科之外，夏西的医术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上，都属于世界顶尖行列。
尽管大卫对自己的窘境感到难堪，但他还是留意到了夏西工作之余的魅力：精致淡妆，柔纱背心，优雅的高跟鞋让她显得亭亭玉立。
“还好她没穿裙子，否则真是百口莫辩！”放松下来的大卫心猿意马的想到。
“大卫，这是怎么回事？”夏西并没有手忙脚乱地上来帮忙，但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关切。
“我离开招聘会场后，就直接回了办公室，然后天旋地转，晕倒在地！”大卫简洁地回答道。
夏西惊讶地看着他：“你在地板上躺了整整十几个小时？！”
“十四个小时。晕倒以后，我全身都麻木了。”大卫以一个患者的姿态老实回答道。
夏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
“还有，之前我没有任何不适，只是在回来的路上，有点胸闷气短！”大卫再次补充道。
“那些以后再说！我来把桌子挪开！”夏西匆忙走上前来，她的脚后跟歪了一下，差点坐在大卫唯一还有知觉的头上。
“作为一名医学博士，请你冷静一点！”大卫心有余悸地道。
“住嘴！”夏西有些烦躁的低吼一声。
大卫张大了嘴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小姑娘发火，但性命攸关，他再次开口道：“可是……凭你的小身板，能把这个笨重的桌子挪开吗？二次伤害可不是闹着玩的！”
抓着桌角的夏西身子一僵，只好站起身来。“对不起，我叫人来帮忙！”说完，夏西拿出了通讯器，手忙脚乱地按了几个号码。
漫长的等待…………
“夏西，你是怎么想到来这里的？”
“是那个短讯，我以为你在暗示什么。”夏西拿出通讯器，让大卫看了一眼。“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然后便定位了你的通讯器。”
“谢谢你，夏西，你是个细心的姑娘，作为组长，我必须对你提出表扬！”大卫郑重其事的道。
“……”
终于，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推开。
“老天，这是怎么啦？”周正德略显夸张地叫道。
“我不能动了，正德！”大卫苦笑道。
正德走到大卫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脑袋：“有人袭击了你，组长？”
“少废话！叫你来是搬桌子的，不是看热闹的！”夏西抓住桌子一角道。
正德懊恼地瞥了夏西一眼，但他的眼睛似乎微微一亮，然后乖乖抓住另一个桌角，合力将桌子从大卫身上搬了开来。
“剩下的我来应付，你可以走了！”夏西朝周正德说道。
“夏西大姐，大卫也是我的上司，我有责任照顾他！”
“可我精通医术，而你的解析几何在这里毫无用处！”夏西立刻道。
“好吧！”周正德说不过她，只好低头看向大卫：“组长，你评评理，我想留下来照顾你，可夏西一直在防备我，难道我会为了项目组长的小小职位，而谋害你吗？”
身高马大的李大卫躺在地板上，他讨厌这种被人俯视的感觉。他感觉周正德随时都会拿自己的脑袋当球踢，自己又无可奈何。
夏西冲上来将周正德推了个趔趄：“闭上你的臭嘴，你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
恼怒在周正德的脸上一闪而逝，他笑着退了出去，临走前又道：“好吧，祝你们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撒有那拉。”
当他走后，夏西跪伏在大卫身边，一边检查着他的身体，一边安慰道：“别在意大卫，他只是把工作和生活混淆了，而你在工作上，骂了他可不止一万遍！”
感动于夏西的勇敢和体贴，大卫忍不住开口道：“你真好，夏西！”
夏西没有理会大卫的骚情，她面容冷峻地开始检视大卫的身体，并小心地试探着。
但说实话，大卫最讨厌的就是医生，他们总是用上帝的视角审视着你，然后面无表情的进行宣判。
随着夏西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大卫吓的连大气也不敢出，他开始后悔以前逃避的各种医学检查了。
“情况有些不妙！”夏西说道。
大卫的脑袋里嗡的一声，他不想听到善意的谎言，便故作轻松地道：“尽管开口，夏西博士！我什么都能接受！包括死亡！”
说出“死亡”两个字的时候，大卫想到了妻子米娟和只共处过两天的儿子小虎——名字还是妻子起的。
“不是很确定，我需要详细的检查！”夏西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阵敲门声响起，几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拿着简易担架。
片刻后，大卫被他们放到了白森森的诊疗室中。
头顶的无影灯发出仿佛天国的光芒，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随着他被放进一个棺材样的设备里面，然后又塞到金属墙壁中，黑暗便将他彻底吞噬。
“准备就绪，是否开启检查！”头皮发麻的大卫听见一阵金属膜片发出的震动声。
接下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