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资本的概念、特征与形态
(一)资本的概念
1.西方经济学对资本内涵的阐释
在西方经济学的发展史上,其各个流派从当时的历史经济条件出发,给出了资本的不同含义。新古典综合学派代表人物萨缪尔森认为:“资本是一种不同形式的生产要素。资本(或资本品)是一种生产出来的生产要素,一种本身就是经济的产出的耐用投入品。”[1]杜尔哥则认为:资本是储存的财货。他说:“货币的便于积累,使它在各种可动用的财货中很快地变成了人们最想获得的东西,并且提供了一种手段,使人们只需通过节约就可以不断增加它的数量。无论是谁只要它每年能从他的土地收入,或从他的劳动或辛劳所挣得的工资中,收到一些多于他必须花费的价值,他就可以把这笔多余的价值作为一种储蓄而积累起来,这种积累起来的价值就是所谓的资本。”[2]英国古典经济学大师亚当·斯密认为:“资本是人们除去维持生活消费而用以取得收入的那部分资财。”[3]新古典经济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马歇尔用双层眼光看资本:从私人观点看,资本是期望获得收入的那部分资产;从社会观点看,资本是生产收入的收入。[4]英国学者约翰·理查德·希克斯以研究资本理论著称于世,他对资本的定义是:“如果在资本量的意义上计量资本,那么,资本就是物质商品。但在价值意义上,资本并不是物质商品。后者是一个价值总额,把这个总额叫做资金也许是适当的。资金可能以不同的方式体现在许多物质商品上。我们必须区别实际资本这两种意义。”[5]
综观西方经济学家关于资本范畴的定义,其基本观点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本钱论;二是财富论;三是资本品论;四是生产要素论。这几种观点分别从不同的侧面论证了资本的属性及特定含义,具体来说,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本钱论。这种观点把资本与货币等同起来,认为资本就是能给其所有者带来收入的货币或“本钱”。很显然这种观点是不科学的。尽管资本最初总是要表现为一定数量的货币,但货币本身并不就是资本。如货币本身就是资本,那么早在原始社会末期商品经济产生、货币出现,就有资本及资本家了,然而,史实并非如此。另外,如果货币等同于资本,那么所有拥有货币的人,就都是资本家。现实也并非这样。当作资本的货币与作为货币的货币(即充当商品交换媒介的货币)是有本质区别的。这从其运动形态上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作为货币的货币的运动公式为:W—G—W;而作为资本的货币的运动公式为:G—W—G′。前者,货币的职能是不断地充当商品交换的媒介,卖掉商品是为了购买另一个商品,目的在于满足自身的消费需要;而后者,货币是作为资本垫支或预付的,用它购买商品W,是为了卖掉它,以换取更多的货币G′,即G′-G=ΔG,就是一个价值增值额。对此,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就指出:“我把这个增值额或超过原价值的余额叫做剩余价值。”[6]货币一旦给资本家带来剩余价值,它就不再是单纯的货币,而是作为资本发生作用了。在这一过程中,“原预付价值不仅在流通中保存下来。而且在流通中改变了自己的价值量,加上了一个剩余价值,或者说增值了。正是这种运动使价值转化为资本”[7]。所以,资本家是资本的代表者,资本家的意志是由资本的本性决定的。对此,马克思更加具体明确地指出:“这种绝对的致富欲、这种价值追逐狂,是资本家和货币贮藏者所共有的,不过货币贮藏者是发狂的资本家。资本家是理智的货币贮藏者。”[8]这就是说,资本家和货币贮藏者有—个共同点,都是拼命想赚钱发财。但是,货币贮藏者认为,只有把货币贮藏起来才能增值,从而实现他赚钱发财的目的。实际上,货币离开了流通,哪怕贮藏一万年,也不会多出一分钱。所以,货币贮藏者是发狂的资本家,是不能实现赚钱发财的目的的。而精明的资本家却不断地购买生产资料和劳动力,以此实现资本增值的目的。
第二,财富论。该种观点认为,资本就是积累起来的能够带来收入的“财富”。持这种观点的代表性人物是美国经济学家欧文·费雪。按照他的观点,每个拥有存量财富的人,便可用它来取得收入。其实,他的观点并不新鲜。在他之前,古典经济学大师斯密、李嘉图和重农学派代表人物杜尔阁早已提出类似观点。马克思在对他们的类似观点加以评析时指出:“按照这种说法,资本存在于一切社会形式中,成了某种完全非历史的东西……要证明资本是一切人类生产的必要条件,自然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抽掉了使资本为人类生产某一特殊发展历史阶段的要素的那些特殊规定,恰好就得出这一证明。”[9]我们知道,使用价值构成社会财富的物质内容,使用价值的生产构成人类社会生产的必要条件。资本“财富论”者的根本性错误在于“把资本的物质方面和资本的社会形式混为一谈”[10],完全抹杀了资本的社会性或社会形式。不可否认,财富可以是资本的一种存在形态,但财富或财富生产本身都不必定是资本。财富是任何社会都会存在的,是一个自然的、“非历史”的范畴,而资本则是“人类生产某一特殊发展的历史阶段”的产物,是一个历史范畴。
第三,资本品论。这种观点把资本看作不同于“初级生产要素”的“另一种生产要素”,即把资本看作为资本货物,如机器设备、厂房等。通过投资使资本表现为物质的资本品(产出)。[11]很显然这种定义也是片面的。主要表现为:(1)资本不仅包括物质的实物资本,还包括货币金融资本。资本品只是资本的具体的物质担当者。它本身并不能反映价值运动关系。马克思指出:“资本作为自行增殖的价值……它是一种运动……它只能理解为运动,而不能理解为静止物。”[12]“在这里,价值经过不同的形式,不同的运动,在其中它保存自己,同时使自己增值,增大。”[13]可见,“资本品论”完全抹杀了资本的价值增值及价值运动的属性。(2)资本品论也是一种见物不见人,抹杀了资本所包含的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的观点。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作为直接生产者的财产,不是资本。它们只有在同时还充当剥削和统治工人的手段的条件下,才成为资本。”[14]
第四,生产要素论。这种观点认为,资本是由生产过程生产出来,再用于生产过程的生产要素。资本与初级生产要素如劳动力和土地不同,它既是一种投入品,也是经济社会的产出品。持这种观点的典型代表人物是法国庸俗经济学创始人让·巴蒂斯特·萨伊。马克思明确指出:“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作为直接生产者的财产,不是资本。它们只有在同时还充当剥削和统治工人的手段的条件下,才成为资本。”[15]可见,他们是把资本与生产资料等生产要素混同了。一般的生产要素是不能称作资本的,只有它作为“剥削和统治工人的手段”,“才成为资本”。
综上可见,西方经济学家基本上都是从资本的自然属性和物质财富角度给资本下定义,其结果是:资本即是货币,货币即是资本;资本即是物,物即是资本。其最根本的错误在于:看不到或抹杀资本的社会属性,即资本所反映及体现的社会关系。马克思一针见血地指出:“资本不是一种物,而是一种以物为媒介的人和人之间的社会关系。”[16]在《雇佣劳动与资本》中他进一步指出:“黑人就是黑人。只有在一定的关系下,他才成为奴隶。纺纱机是纺棉花的机器。只有在一定的关系下,它才成为资本。资本是一种社会生产关系。这是一种历史的关系。”[17]而在《共产党宣言》中,他更加明确地指出:“资本不是一种个人力量,而是一种社会力量。”[18]
2.马克思关于资本的定义
与西方经济学家更多地将资本理解为一种物的认识不同的是,马克思将资本理解为一种社会关系。他把资本放在历史中进行考察,从运动中把握资本。他首先把资本与货币加以区别,认为资本最初总是表现为一定量的货币,但货币本身并非是资本。货币要变成资本,必须在市场上购买到特殊商品——劳动力,否则它不会变成资本。其次,他还把资本同物品严格加以区别,认为资本不是物,一般物品也不是资本,物品只有在成为剥削别人的手段和统治工人的手段时才成为资本。最后,他认为资本是一个价值额,但不是一个一般的价值额,而是能够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额。总之,在马克思看来,货币、商品等一定的物只是资本的存在形态,但是货币、商品等物的本身并不是资本,它们更不能反映资本的实质。“货币是它的一般存在方式,商品是它的特殊的也可以说只是化了装的存在方式。”[19]
由此可见,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对资本理解的核心是将资本理解为一种社会关系。对此,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进行了多次阐述。在《资本论》(第1卷)中,马克思指出:“我们那位还只是资本家幼虫的货币所有者,必须按商品的价值购买商品,按商品的价值出卖商品,但他在过程终了时取出的价值必须大于他投入的价值。他变为蝴蝶,必须在流通领域中,又必须不在流通领域中。”[20]这里,马克思用“幼虫”变为“蝴蝶”来比喻货币所有者变为资本家,也就是说,只有这个“幼虫”变为“蝴蝶”,货币才能转化为资本。在资本论(第2卷)中,马克思再次指出:“资本作为自行增值的价值,不仅包含着阶级关系,包含着建立在劳动作为雇佣劳动而存在的基础上的一定的社会性质。”[21]在这里马克思抽象掉了资本的各种表现形式,揭示了资本的本质,即资本是“能够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突出表明了资本的根本属性——价值增值功能。
价值增值是资本的根本属性,它反映着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也就是说,资本首先表现为一定量的价值,无论是货币,还是商品,它们只是代表着一定量的价值而存在的。“资本是货币,资本是商品。但是实际上,价值在这里已经成为一个过程的主体,在这个过程中,它不断地变换货币形式和商品形式,改变着自己的量。”[22]而资本也正是在这一运动的过程中,通过不断改变自身的形式,实现自身的价值增值。“价值时而采取时而抛弃货币形式和商品形式,同时又在这种变换中一直保存自己和扩大自己。”[23]那么资本又是怎样通过这一运动过程实现自身的价值增值的呢?马克思认为,这和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关系是分不开的。
首先,要转化为资本的货币的价值变化,不可能发生在这个货币本身上,因为货币作为购买手段和支付手段,只是实现它所购买或所支付的商品的价格。其次,商品交流中也是不会实现价值增值的,“因为这一行为只是使商品从自然形式再转化为货币形式。因此,这种变化必定发生在第一个行为G—W中所购买的商品上,但不是发生在这种商品的价值上,因为互相交换的是等价物,商品是按它的价值支付的”[24]。那商品的价值增值只可能发生在商品使用价值这一基础之上。那么在商品使用价值这一领域,商品又是如何实现增值的呢?对此,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进一步指出这一领域实现增值的条件,即“我们货币占有者就必须幸运地在流通领域内即在市场上发现这样一种商品,它的使用价值本身具有成为价值源泉的独特属性,因此,它的实际消费本身就是劳动的对象化,从而是价值的创造。货币占有者在市场上找到了这样一种独特的商品,这就是劳动能力或劳动力”[25]。在这里马克思明确指出了劳动力成为商品剩余价值才能得以实现,资本增值也得以可能。由此可见,资本所体现的就是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关系,如果离开了这样的社会关系,就不会有资本。
总之,与西方经济学派把资本看作是生产要素相反,马克思把资本看作一种社会关系。这种关系不仅表现在资本家与工人之间的关系,还表现在资本生产者与消费者之间的关系,在这种情况下,资本不再单纯地表现为财产,而是表现为经济权利以及所有权的各种权能派生的各种权利,并作用于经济关系中。由此形成主导人的经济关系和经济生活的制度,即资本主义制度。
(二)资本的特征
具体来说,资本的特征主要表现资本的增值性、扩张性、运动性、竞争性、主体性等几个方面。
第一,资本的增值性。追求价值增值是资本的直接目的,也是资本最根本的特征。“资本本质上是生产资本的,但只有生产剩余价值,它才生产资本。”[26]资本的目的很纯粹,即获取更多的剩余价值。在《资本论》中,马克思从分析资本流通发现,剩余价值首先表现为一个“价值增量”。在分析资本总公式即G—W—G′ 时,马克思指出,G′=G+△G,即等于原预付货币额加上一个增值额。他把这个增值额或超过原价值的余额叫做剩余价值。由此,马克思进一步的分析发现,劳动力的作用“不仅再生产出劳动力自身的价值,而且生产出一个超额价值。这个剩余价值就是产品价值超过消耗掉的产品形成要素即生产资料和劳动力的价值而形成的余额”[27]。为了追求更多的剩余价值,作为资本人格化的资本家,会采取一切可能采取的手段。对此,马克思深刻阐明:“资本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1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如果动乱和纷争能带来利润,它就会鼓励动乱和纷争。”[28]与此同时,资本的增值性还体现在它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运动获取利润,而是使自身不断运动,实现永恒增值。这样,产业资本家总是把尽可能多的剩余价值或剩余产品重新转化为资本。“再生产也只表现为把预付价值作为资本即作为自行增殖的价值来再生产的手段。”[29]资本增值的特征要求将使一切,包括人都作为自己增值的手段和工具,这里的人既包括无产者,也包括有产者。这样,人与资本的关系完全颠倒了。
第二,资本的扩张性。资本天生具有扩张的本能,对外扩张既是它生存的内在需要,也是其发展的外部条件。正因为此,自资本产生的那天起,便在世界范围内寻求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正如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的:“不断扩大产品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须到处落户,到处开发,到处建立联系。”[30]资本的这种扩张性在不同阶段有不同的表现形式,在自由资本主义阶段,资产阶级使用先进的武器和廉价的商品,征服了世界上的几乎一切民族。到帝国主义阶段,为了拓展资本的发展空间更是不惜动用武力,实行殖民掠夺的方式为资本的扩张扫清道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由于社会主义力量的增强,使得资本主义力量和社会主义力量出现了相对稳定的平衡,在这种情况下,资本主义国家不得不改变之前的武力手段,转而采用更为隐蔽、灵活的手法实现对发展中国家的控制,以此实现资本的扩张。
第三,资本的运动性。资本增值是在运动中实现的。运动性是资本的重要特征,因此,它只能被理解为运动,而不能理解为静止物。资本的天性是要赚钱的,要赚钱就要运动,资本只有运动,才能生出金蛋。资本的运动性表现在:一是资本对于价值增值的无尽追求决定了资本不断地、周而复始地进行循环。资本价值不断增值的这一本性,决定了资本的运动不能只限于一个循环过程,而必须周而复始地循环下去。如果我们不把资本的循环过程当作一个孤立的过程,而把它当作一个不间断的周而复始的资本循环运动来考察,就是资本的周转。但是,它们考察问题的角度有所不同。资本循环主要是着眼于考察资本运动,资本在运动中所经历的阶段和所采取的职能形态,从而揭示资本运动的特点和规律。用公式表示:C—W…P…W′—G′。其中G代表货币资本,W是生产资本。它的职能是将生产资料和劳动者结合起来,生产包含着剩余价值的产品W′。G′ 代表商品资本。它的职能是将商品卖掉,收回资本和剩余价值。而资本周转则主要考察资本的运动速度。考察资本周转的快慢,对于节约预付资本、提高剩余价值率和年利润率、加快社会资本再生产速度、节约总投入、增加总产出,具有重大意义。二是资本为了追求高利润率而不断在不同部门间进行横向转移。资本的运动跨地区、跨国界的全面的开放性,一方面促进了社会分工的范围日益扩大,形成了国际分工和国内分工体系;另一方面使得国际范围越来越广,形成了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相统一的全面市场体系。资本的流动不断促进着资本增量调整和存量调整,促进着产业结构和经济结构的合理化,促进着资源的优化配置。资本的开放性有利于资本的迅速积聚和集中,促进资本规模的扩大与发展。
第四,资本的竞争性。资本主义主张一种以市场为基础的生产,一切生产要素都必须通过市场获得,而一切利润也只有通过市场才能实现,并且在市场交接中必须执行着平等和自由的原则,反对强制和暴力。同时资本逻辑的本质是增值自身,为了实现这一目的决定了资本与资本之间必然要展开竞争。而竞争一旦形成,对于资本的存在和运动又会转化为一种外在的强制力,所以,竞争性既是资本内在属性的要求,又是面临外在压力的反应。“竞争使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在规律作为外在的强制规律支配着每一个资本家。”[31]这种竞争既形成对资本家的压力,同时又是资本扩张的动力。
第五,资本的主体性。资本的存在形式和运动形式具有主体性的特点,从形式上看,它表现为资本在对象性活动中表现出的自主性、能动性。从实质上说,它是人的主体异化的结果。资本之所以具有主体性的特征,原因在于:(1)它与商品经济本身有很大的关系,简单地说,商品经济本身具有内生着资本的主体性。正如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指出的:“在商品中,尤其是在作为资本产品的商品中,已经包含着作为整个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特征的生产的社会规定的物化和生产的物质基础的主体化。”[32]这里的主体化主要意指资本对对象性活动的支配作用,作为客体力量的资本获得了主体性的力量。“资本反客为主的深层原因来自两个颠倒:商品交换的动机由人性颠倒为物性;劳动者由质的个体颠倒为纯粹的交换价值。”这样,“资本以目的和工具合理性的符咒窃取了主体的地位”[33]。反过来,现代社会又以资本为“座架”,确立和推进了人们之间普遍而全面的联系。不仅存在关系,而且人们的观念也受到资本原则的规定,前资本主义时代的上帝拜物教也由此实现了向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和资本拜物教三位一体的转型,也由此导致人与资本关系的颠倒。(2)资本是一种权力。资本本身具有自我增值的特点,为了实现自身的增值,资本就必然要通过控制和支配雇佣劳动等形式,获取剩余价值,从而使资本与雇佣劳动之间存在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资本的这种支配、控制权是与生俱来的,也是资本存在的前提。资本行使自身权力的起点是生产劳动,也正是在此基础上,资本将其影响力向其他社会一切关系扩张。对此,马克思在《经济学手稿(1857—1858)》的《导言》部分中将资本看作是:“一种普照的光,它掩盖了一切其他色彩,改变着它们的特点。这是一种特殊的以太,它决定着它里面显露出来的一切存在的比重。”[34]从这种意义上说,资本成了万物的尺度,成为世俗生活普遍的“神”。此外,在资本主义社会,资本的这种权力还表现在以资本增值为目的的等价交换中,它迫使资本人格化代表——资本家的一切行为都纳入以资本增值为目的的等价交换体系中,不仅生产和交换是为资本增值服务,甚至工人被作为资本增值的工具,人在资本这一“特殊的普照之光”中沦为消极被动的客体性存在。
(三)资本形态及其嬗变
资本形态是指在产业发展中形成了的一种特定的,并对其特定产业具有主导推动力的某一类资本形式或名称的总和。
资本作为增值价值的价值,就其各种历史形态的本质而言并没有差别,但在生产发展的不同历史阶段,资本的内在本质取得了不同的外在表现形式。资本的早期形式如商人资本和高利贷资本,是伴随着商品货币关系的出现而产生的,在资本支配生产本身以前早就表现为资本的历史形式,并且存在于极不相同的社会经济形态之中。但是,在漫长的前资本主义社会,寄生于自然经济基础上的商人资本和高利贷资本,不仅不决定生产方式的性质,而且它们自身的性质也要由已有的生产方式给予相应的历史规定。这些资本偶尔渗入生产过程,只有资本的剥削方式而没有资本的生产方式。“高利贷和商业一样,是剥削已有的生产方式,而不是创造这种生产方式,它是从外部和这种生产方式发生关系。”[35]商人资本和高利贷资本可以同小生产、自耕农和手工业占优势的情况相适应。
与此同时,商人资本和高利贷资本通过外部市场支配、控制小生产者,对旧的以生产使用价值为目的的生产方式也或多或少起着解体作用,诱导着生产过程资本化的趋势,从而得以突破传统农耕社会小生产者的狭隘与自主性。“但现代生产方式,在它的最初时期,即工场手工业时期,只是在它的各种条件在中世纪内已经形成的地方,才得到了发展。”[36]古代的中国和印度,小农业和家庭工业的统一形成了旧的生产方式的广阔基础,因而这种解体进程表现得极其缓慢。16世纪和17世纪,地理大发现带来的世界市场的突然扩大、城市的发展、流通商品种类的增多以及欧洲各国竭力想占有亚洲产品和美洲富源的竞争热等因素与小生产方式的解体过程耦合,才真正开始了产业资本化或资本产业化的历史进程。
当资本把劳动集中到工场内部时,它便由于劳动分工性质的变化和技术变革过程的到来,最终实现了对劳动的胜利,产业资本也由此取代传统的生产方式而成为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生产方式。产业资本的扩张使资本主义生产力得到快速的发展,也巩固了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与此相适应,商人资本地位逐步下降,只为产业资本执行流通职能;高利贷资本则转化为现代借贷资本,成为资本形成历史过程中的组成部分。
随着资本主义工业的发展和资本的集中,也使银行业得到发展,银行的产生本身是产业资本发展的结果,同时,银行的产生和发展又反过来影响产业资本的发展,为产业资本的扩张进一步创造条件。这样工业和银行的关系就进一步密切起来,因为卡特尔工业的资本并不全是工业家的,有相当部分的资本是来自银行的,“因此,产业对银行的依赖是财产关系的结果,产业资本的一个不断增长的部分不属于使用它的产业资本家了。他们只有通过代表同他们相对立的所有者的银行,才能获得对资本的支配。另一方面,银行也不得不把他们资本的一个不断增长的部分固定在产业之中。因此,银行资本家愈来愈变成工业资本家”[37]。这种产业资本与银行资本融通的最终结果就是金融资本的产生。
金融资本与产业资本是整个社会资本的两种不同存在形式,从抽象的特征看,两者是一致的,均统一于资本“增值性”这一根本特征。两者在实际运行过程中的最本质差异在于:金融资本的投入与产出都是货币,其物质技术过程是同质的,可以简化为时间过程;而产业资本的投入与产出则是不同的生产要素与产品,物质技术过程极为复杂,其中劳动生产率和技术领先程度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正是由于物质技术过程的复杂性,才有了千千万万个企业单位。金融资本与产业资本的另外一个重要差异就是金融企业没有专利和“know-how”(即核心技术),人力资本在其中起了核心作用;而生产企业由于享有专利使用权与“know-how”,因此可以长期生产具有专有特性或垄断性产品,因此生产企业可以以专利和“know-how”为基础进行扩张,这正是其内在特性。
产业资本的生命力在于社会再生产过程中,其本身就对应于特定产业的某个具体生产过程,表现为原材料、固定资产、产成品等形式,因此,对产业资本的管理和运用需要特定的专门知识。与此不同的是,金融资本并不拘泥于某一具体产业,在表现形态上,则是游离于生产过程之外,表现为货币、债权或股权凭证等形式,流动性是其最主要特性。尤其是当物质资本积累速度放缓,其资本增值出现困难时,货币资本从物质资本形态中独立出来。随着虚拟资本量的增长,其在资本主义经济关系中的权利和地位也在不断提升,逐渐坐上了攫取利润的第一把交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