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5章 断桥白头
这夜,皇上独宿在文华殿。
那日静川向他请求要回楚王府,他思索良久便答应了。皇上有他的打算:派出去搜寻楚王和飞雪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却一无所获。中国这么大,他们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皇上就束手无策。所以,他只好从静川和琼芳身上押注。这也是他放回静川、染指琼芳的主要原因。皇上在楚王府门外安插了暗哨,以便能随时掌握楚王府的动静。
琼芳的披风就挂在衣架显眼处。回想起他以报复的心态对待琼芳的那夜,他竟生出一些怜香惜玉之情。
“林升,去宣楚王妃进宫。”楚王休妻之事,并未有很多人知情,因而皇上并没有改口。林升应声而去。传旨太监到了楚王府,琼芳却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王妃,这抗旨的意思奴才可不敢担当啊……”
琼芳静了静神:“请公公回覆皇上,一切罪责由我承担。”
传旨太监只好回去禀报,皇上并没有怪罪。想来她虽被楚王休弃,却到底还是顾全楚王的颜面。
楚王与飞雪抵达宋祺家的时候,已经是成化五年二月三日了。再过五天便是除夕了。
宋祺的妻子正忙着做饭,一转身,发现丈夫就站在眼前。她已经快一年没见到丈夫了。她粗略整了整头发,眼里的泪水就已发酵了。
“你这个憨子,要回来也不提早说一声,赶着年尾巴就回来了……”宋祺的妻子叫雁秋,是个地地道道的乡下妇人。当她快步上前迎接丈夫来归时,却被丈夫身后的一男一女给吸引了。楚王高贵无忧的气质和飞雪惊为天人的美貌让她挪不开眼。
“你发什么傻呀!”宋祺戳了一下雁秋,“还不把贵客迎进屋来。”
“是是是!”雁秋是个热心肠,怕自己手上脏,连忙在身上来回擦了几下,一面去挽飞雪的胳膊,一面对着飞雪上下看着。“我呀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子,就是当今皇上见了,那也得立马封为贵妃啊!”
宋祺一听雁秋这话,惊出一身冷汗来。他狠命拽了一把雁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胡说什么呢!快去沏壶好茶来!”
飞雪和楚王对视了一眼。“两位贵客先坐,我这就去倒茶来!”雁秋一边往厨房走着,一边还打量楚王和飞雪。
“你们别见怪,乡下女人就是嘴快,张口就来……她一直以为我在京城做杂役,我从来没跟她提过你们俩……”
楚王微微一笑:“没什么,嫂子心直口快,对人又热情,能娶到这样的娘子,是你的福气呀!”
宋祺搔搔后脑,尴尬地笑了笑。“你们不怪她就好!”
“怎么会呢!”飞雪也笑道,坐了下去。“你不是说你有个女儿吗?”
“是啊,她叫梦远,今年七岁了,这会肯定不知道跑哪玩去了!”
“梦远?”飞雪觉得她的名字真好听。“闲梦远,南国正清秋。这名字正符合南方的气韵。”
“李煜的词!”楚王也随着坐下。
“随便取的名字,哪像你们说得这么好!”宋祺一脸的不好意思。
“哎,这就是无心插柳啊!”楚王赞许道。
正说着话,雁秋就沏上了好茶。“梦远呢?”
“和几个小伙伴玩去了,不到饭点你可见不着她!”她呵呵地笑着,将桌上的茶一一分好。“姑娘叫什么名字啊?你们和宋祺……是怎么认识的?”
“嫂子叫我飞雪就好,宋大哥可是我们的大恩人!”
“别别别!”宋祺急忙摆手,“我可不敢担姑娘一声宋大哥……”
“哎,入乡就要随俗,你就是我和飞雪的大哥!”
“这怎么敢当!”宋祺急得额上冒汗,“使不得!”
“你就别叨叨了!”楚王不拘小节。
“嫂子快坐!”飞雪请她入座。
雁秋眼睛一直未离开飞雪,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宋祺见她直盯着人家看这么没礼貌,又踢了她一脚。“你踢我干什么!”雁秋瞪了宋祺一眼。
“你老盯着人家看什么!”宋祺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训斥道。
“好看呀,难不成看你啊!”
飞雪莞尔一笑。
“飞雪姑娘今年多大了?”
宋祺又掰扯了她一把。雁秋也不管他。“我二十三了。”
“哟,这比我还小三岁呢!那我可把你当成我妹子了!”
宋祺急得抓耳挠腮。“还望嫂子不要嫌弃!”
“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雁秋把茶水往前推了推,“快喝茶!”她又看了一眼楚王,两个人这么般配,肯定是一对。
“他们两个人要在咱家长住,你去把西屋收拾出来,打扫干净一点!”
“哎,我这就去!”雁秋行如风,一看就是个利索人。
“你忙什么呀!”楚王嫌宋祺太见外。“这话还没说上两句呢,又把人家撵走了!”
“我不撵不行啊!”宋祺招呼他们喝茶,“赶快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忽然,一个小女孩闯了进来,看眉眼,倒像极了宋祺。“爹!”那小女孩朝着宋祺扑过来。“你怎么回来了?”
“爹想你了呀!”宋祺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脸,“你看你,脸上脏兮兮的,跑哪玩去了?”
“去西湖边了。”
她的目光很快被飞雪夺了:“爹,这个姐姐好漂亮……”
飞雪愣了一下,弯腰看着眼前这个俊俏的小姑娘,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我可担不起你一句姐姐……初次见面,没什么好东西送你。”飞雪从包袱里取出一串九连环,送给梦远。“拿去玩吧!”
小梦远高兴地喊了句谢谢,便冲脱宋祺的怀抱跑到院子里玩去了。
“有这么可爱的女儿,真是令人羡慕呀!”楚王冲着宋祺笑道。
“再过几个月,你们也有添丁之喜呀!何须羡慕!”宋祺向他俩拱了拱手。
飞雪温柔地看向楚王,楚王站起身来,借茶向宋祺表达谢意。“宋祺,谢谢你在危难之时伸以援手,给了我和飞雪一个家。这些年你帮我们所做的事情,又岂止是一个谢字所能表达的。若你不嫌弃我是戴罪之身,你就喝了这碗茶,认了我这个兄弟!”
宋祺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后退。“这可不行!绝对不行!”
楚王一直端着茶杯敬他,眼神真诚得令宋祺不能拒绝。“好!承蒙你看得起我,我就接了这杯茶!”说着,他接过茶水一口喝干。“但有吩咐,任凭驱使!”
“大哥!”楚王热切地喊了一声。飞雪也随着喊了一句。
“哎!”宋祺眼中漾着薄薄的泪花。
“你们怎么都站着喝茶呀!”雁秋收拾完了屋子出来喊他俩,“你俩快去看看房间还喜欢吗?要是缺什么短什么,告诉我一声,我赶紧给你们添上。”
楚王牵着飞雪过来一看:干净雅致的小屋、一尘不染的床铺、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什么都不缺,已经很好了……”飞雪感激地看着雁秋和宋祺。
“那就在这住下了!”雁秋高兴得手舞足蹈,“我和宋祺做饭去了,你们俩先歇会!等吃饭的时候我来叫你们!”
楚王领着飞雪进门来。“这才是家的感觉……我们先在这住几天,等找到合适的地方,再盖间草屋。总不能一直麻烦他们是不是?”
飞雪点点头。
晚饭后,宋祺看雁秋把梦远哄睡了,把她拉到外屋,将楚王和飞雪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雁秋顿时呆住了:“什么?你是说飞雪姑娘原本是皇上的妃子?你这个兄弟是……是皇上的亲弟弟?他,他是个王爷?”
“是啊!你看你今天乱说话,我拉都拉不住你!”
“这可惨了!”她给了宋祺一拳,“都怪你,这些年你在外面干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你也什么都不对我说,才闹了这么大的笑话!”
“你让我怎么跟你说嘛!我是在王府当差,要是什么都告诉你,万一你嘴不严实,到处跟别人讲,不是坏我的事嘛!”
“那……那飞雪姑娘会不会怪我?”
“那倒不会!我告诉你实情,就是让你以后说话做事注意点,还有,少跟外面那些三姑六婆叨叨,他俩的身份是个秘密,千万不能说漏了!”
“我知道!”雁秋使劲瞪着宋祺,“哟,在外面这几年出息了,能在王府当差,能耐了呀!”
“那是王爷信得过我!”
雁秋搂上宋祺的脖子:“那王府里多得是漂亮姑娘,你就没看上个?”
“倒是看上了一个……”宋祺故意逗她。
“你个没良心的!”雁秋用力推了宋祺一把,“我刚生下梦远,你就被征走了,一去两年没有消息。好不容易把你盼了回来,你说在京城谋了差事,可能一年半载的才能回家一次。后来这两年干脆人影都不见了。我一个人把梦远拉扯长大。你倒好,不但把我们娘俩忘得干干净净,还在外面看上了别的女人,早知道这样,我今天就不该让你进门!”
宋祺见她真生气了,轻巧巧地将她抱了起来。
“你快放我下来!别碰我!”雁秋挣扎着。
“我呀,一辈子就看上了这一个!”宋祺认真地说道。
雁秋横掀眉毛看着他。“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
雁秋又捶了他几拳,回嗔作喜。“又耍弄我!”
宋祺吹灭了灯。
翌日,楚王和宋祺去镇上采购过年的物资。宋祺进去买只烧鹅加餐,楚王在路边等他。路对面是一家绸缎庄,里面有人在选大红布料。他心底萌生了一个念头,便进去也裁了一块。
除夕,落雪夜。
楚王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团圆饭。虽没有山珍海味,却是一家人最幸福的时刻。饭后,楚王给飞雪兜上披风的绒帽,扶着她沿白堤漫步于断桥之上。在这万家团聚的时刻,桥上只留下他们串串脚印。
飞雪似杨花,一夜吹开落。过桥风满袖,人归暮影中。
“相传,白娘子与许宣就是在这断桥定情。人妖殊途,仙凡异路,最终也是惨淡收场。”看到断桥,飞雪不由得想到此段悲剧。
“毕竟是传说嘛,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神仙啊!”楚王安慰道。
“这样大的雪,倒叫我想起几个月前我们在洛阳分别的情景……现在想想,当时真是险象环生。只要我们慢一步,只怕就要身首两处了。”
楚王微微一笑:“只能说我们前世今生是有缘分的……”他站定,郑重其事地说道:“飞雪,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飞雪仰首看着他。
他从怀里取出一包用黄缎裹着的软软的东西。“这是什么?”
他轻轻打开黄缎,是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大红绸,最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样。飞雪还是没有看懂。
“打开看看。”
飞雪将四方的红绸打开,四个角各垂着红艳艳的流苏,竟是一块大红盖头。上面的针脚有的深有的浅,一看就不是裁缝师傅做的。
“你绣的?”飞雪讶异极了。
楚王点点头。“花了我好几个晚上的时间,这辈子第一次动针线,缝得一点都不好,还数次扎破手指,总算是赶着完成了……”
“我怎么不知道?”
“我是等你睡着了偷偷起来缝的……龙凤呈祥的图案是我请裁缝绣上去的,其他都是我缝的……”
“你缝这个干什么?”飞雪眼眶已经红了。
“你傻了,不知道大红盖头是干嘛用的?我想在今夜,娶你为妻……”
飞雪心中感动万分,眼泪更是夺眶而出。“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没有三书六礼,没有冲天礼炮,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凤冠霞帔,只有一块红盖头……飞雪,你愿意嫁给我吗?”
飞雪热泪滚滚:“有天地为证,有风雪为媒,有同心结发……我愿意嫁给你……”
楚王含泪而笑。
“你看我素面朝天的,也没有什么准备。”楚王环顾四周,见桥边盛开着一枝红梅。他取下一朵。飞雪摘下绒帽,他把红梅插在了飞雪的发髻上。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白雪映红梅,为伊添红妆。”
楚王给她盖上红盖头。他牵起她的手,一同跪下。
“一拜天地。”
“二拜风雪。”
“夫妻交拜。”
楚王缓缓地揭开盖头。她靡颜腻理,望之如月中聚雪。他终于娶了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好美的新娘!”
飞雪含羞而笑:“自今夜起,我便只属于你一个人了……”
“当然。一生——一世,生同衾死同穴……”
她小心取下红盖头,端端正正地叠好。“这么珍贵的礼物,我一定好好珍藏。”
雪比刚才更大了。大片雪花纷纷扬扬落满了头。
楚王探手想为她拂去,却被飞雪阻止了。“能够同淋此间雪,今生也算共过白头了……即便死了,也无憾了……”
楚王为她拭泪。“傻丫头,这算什么共白头啊!等到了七老八十,你我都白发皤然,那才是白头偕老啊。”
能走到那一天吗?皇上的追兵也许明日就到,危险也日益迫近……看着他盛满希望的双眼,飞雪不再害怕了。
“快起来,地上凉。”楚王搀扶她起身,双影湮没在风雪中。
这几日,琼芳身子很不爽,早晨吃饭的时候,还差点吐了。紫竹倒了杯清水给她,才渐渐好了些。琼芳身体一直很好,好端端地怎会恶心呕吐呢,联想一个多月前,琼芳从宫里衣衫不整地回来,紫竹不禁心生疑窦。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难受得很,看见饭就想吐,不吃了!”琼芳撂下筷子,去卧房躺着了。紫竹也不敢声张,却悄悄找了丽芸:“我觉得小姐有些怪怪的,该不会是有了吧?”
丽芸震惊不已:“你可不要乱说啊,怎么会……”
“我也不是十分确定,可……最近小姐早起便有呕吐,见点油腥更甚,身子也犯懒,而且这个月月事已经晚了十多天了……”
“怎么可能呢?”楚王与琼芳并未有夫妻之实,若她真是有了身孕,孩子是谁的呢?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
“有段时间,皇上经常召见小姐,有一回,小姐回来得很晚,而且衣衫凌乱,穿出去的披风,都没见穿回来……被我撞破之后,她的神色很慌张,算日子,大概就是一个多月之前!”
紫竹在暗示琼芳和皇上之间可能存在微妙的关系,丽芸却不信。琼芳虽然很气楚王不带她走,可是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子发生关系,那是多痛苦的事情!
“紫竹,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千万不要说出去。找个机会我问问再说。”
“好,我知道了。我得赶紧回去了,一会小姐醒了要是找不到我,会骂死我的!”紫竹急忙去了。
琼芳大概猜到自己是有孕了,瞒了王府的人,悄悄找了外面的大夫。大夫一把脉便知她是有了身孕。琼芳心痛万分,没想到当日失身,竟有了这孽胎祸根。他是琼芳的耻辱所在,她不会让这份羞辱继续留在她体内。索性,她心一横,跟大夫要了一剂堕胎药。回府后,她一个人去厨房熬了药,趁着药汁黑浓,她全部喝了下去。半个时辰后,她就腹痛难止了。她双手捂着肚子,额上汗珠涔涔,她不小心打翻了药碗。丽芸和紫竹听到她房里有动静,跑进来一看,琼芳已经佝偻着身子躺在地上了。两个人刚把琼芳扶起来,只见她双腿之间血流不止。
“你怎么了?”丽芸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我肚子好痛!”
丽芸瞧见了地上摔烂的药碗。“肚子疼?”这种情形丽芸也曾发生过,那是在服食了万贵妃的羹汤之后,太医便宣告她以后不会再有身孕了;飞雪也曾有过,那是她堕下台阶不慎小产之后。难道……她也流产了?
“紫竹,快把她扶到床上,再去请个大夫来!”
“不要!”琼芳疼得瑟瑟发抖,却死命抓住紫竹,不让她去。“不要请大夫!”
两个人把琼芳架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紫竹绞了块毛巾帮她擦汗。
“怎么办呀?”紫竹没处理过这种事情,吓得不轻。“要不要告诉周将军?”
“不要告诉我爹!我还好……”那种疼痛丽芸是有过切身体会的。“我就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从琼芳口中听到了这么确切的答案,紫竹和丽芸相互递了个眼色。
正在这时,宫里来了传旨太监,说是皇上传召,若再借故推脱,皇上就要给整个楚王府治罪。丽芸不敢做决定,只好说琼芳在沐浴,烦请传旨太监多等一会。
“这可如何是好?”丽芸也慌了,琼芳这个样子,怎么进宫呢?
终于,随着琼芳的一声惨叫,孩子流掉了。
看着眼前的两盆鲜血,丽芸也心疼她。琼芳强撑着惨白的小脸和虚弱的身体让紫竹和丽芸帮她梳妆。
“你刚小产,需要卧床休息,怎么能挪动呢?”丽芸不肯给她上妆。
“我肚子已经不怎么疼了……紫竹,去给我拿件干净的衣服来。丽芸,你帮我梳头。”为了大家,她决定忍痛进宫。
丽芸还是没忍住:“你告诉我,孩子是谁的?”
琼芳羞于启齿。“是……皇上的吗?”
琼芳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是拿过梳妆台上的梳子梳理着自己的乱发。也许她是不得已,也许她只是一时糊涂,也许她只是想宣泄心中愤懑……丽芸心软了,从她手中取过梳子,一丝一缕……
到了宫门口,紫竹搀着琼芳下轿。“姑娘,让奴婢扶您进去吧。”
“不用了,在这等我吧。”她脚步虚浮,一深一浅地走着。刚进文华殿,还没给皇上请安就晕倒了。皇上箭步冲过来,一把将她拉起。“怎么回事?”
传旨太监扑通跪下。“奴才在楚王府等了很久,王妃才出来。奴才还听到了时断时续的惨叫声,像是王妃……”
“快传太医!”皇上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太医一搭脉,顿时傻了眼:“皇上,楚王妃是……”
“是什么病?”
“不是病……是……服食了药物所致……”
“什么药?”
“是……致使胎儿剥离母体之药。”
“胎儿?”皇上怔住了,“她怀孕了?”难怪这些日子她一直称病,原来竟是为此!她有了孩子为什么不说呢?还瞒着他堕了胎!皇上气愤极了:“把她弄醒!”
“是是是!”太医从布帘里取出了一支又细又长的针,对着人中缓缓刺入。琼芳有了痛意,渐渐睁开了眼睛。
“下去吧!”皇上一挥袖子,把太医撵了出去。
“说,为什么打掉朕的孩子!”
琼芳知道自己是躺在了文华殿的寝殿,艰难地撑起身子下了床,双膝点地。“他长在我的身体里,我有权决定他的生死……”
“放肆!”皇上一巴掌将琼芳甩到了床边。“你的生死都掌握在朕的手里,你还有权决定他的生死?长在你身体里的是天子的孩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
琼芳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扭头问道:“我如果告诉天子,我怀了天子的孩子,天子会封我为妃吗?”
这可把皇上问倒了,就算她的身子只给过他一人,她到底也是跟过楚王的,他不可能立这样的女人为妃。
“不会的……”琼芳倒是清醒得很,“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真心对我的。少卿移情别恋喜欢上了静川,王爷的心里从来只有颜飞雪,皇上也只是把我当成报复王爷的工具……我这一生,痴情错付……错付!!”
皇上有些许的动容。琼芳一激动,身下又流出鲜血来。皇上害怕了,又将太医召回,先让她养好身体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