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灰烬医师
灰烬集市的清晨总是从咳嗽声开始。
云川将最后一片止血棉压在病人的伤口上，指尖泛起微弱的蓝光。
帐篷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咳痰声——这是废土居民们清理肺部辐射尘的本能反应。
“别动。”
云川按住想要起身的老矿工。
“肺叶上的结晶又扩大了，这次取出了三片。”
他将镊子夹着的血色晶体扔进铁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老矿工盯着那些晶体，混浊的眼球微微颤动：
“还能活多久，医生？”
云川没有立即回答。
他转身从药柜取出一支淡绿色药剂，注射器针头在煤油灯下闪着冷光。
“每周来换一次过滤膜，别去高辐射区。”
他将药剂推入老人颈侧的静脉
“够活到看见你孙女出嫁。”
帐篷布帘突然被掀开，带进一股夹杂着金属味的寒风。
云川头也不抬：
“急诊去隔壁，李婶接生比我在行。”
“不是生孩子。”
来人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是枪伤，贯穿右肺，可能伤到了脾脏。”
云川这才转身。
门口站着三个全副武装的猎人，中间架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她的防尘面罩已经碎裂，露出半张苍白的脸，嘴角不断溢出粉红色泡沫——典型的肺部贯穿伤症状。
“放诊疗台上。”
云川迅速扯掉沾血的手套。
“你们出去等。”
为首的猎人没动：
“她是我们从钢铁荒原带回来的'货物'。”
云川的视线扫过猎人腰间鼓起的枪套：
“现在是我的病人。”
他掀起白大褂，露出绑在大腿上的脉冲手枪——集市里仅有的三把能量武器之一。
“要么出去，要么一起躺下。”
猎人眯起眼睛，最终后退一步：
“天亮前我们要带她走。”
“外面等着……”
等帐篷里只剩两人，云川立刻剪开伤员的衣服。
子弹入口在右背第四肋间，出口在前胸。
但奇怪的是伤口边缘呈现不正常的蓝紫色。
他拿起放大镜，在煤油灯下仔细观察。
瞳孔骤然收缩——伤口内部有细微的金属反光。
“纳米级弹头……”
云川低声自语。
这种武器只可能来自高墙之内。
他迅速从暗格取出一支银色试剂，犹豫片刻后注入伤员颈部。
几乎同时，女人猛地睁开眼，瞳孔扩散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直勾勾盯着帐篷顶部。
“听得到吗？”
云川轻拍她的脸颊。
“能说话就告诉我你的名字。”
女人的嘴唇蠕动着，云川俯身去听，却只捕捉到几个破碎的音节：
“天启...协议...阻止...”
突然，她剧烈抽搐起来，胸口伤口迸发出诡异的蓝光。
云川立刻按住她，右手再次泛起蓝芒。
这次光芒比之前强烈数倍，直接渗入伤口内部。
女人的身体渐渐平静，但云川的脸色变得煞白——他的能力正在过度消耗。
帐篷外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
云川迅速拉过白布盖住伤员，刚转身就看见布帘被利刃划开。
五个身着银灰色制服的人闯了进来。
他们戴着全覆盖式呼吸面罩，胸前印着双螺旋标志——高墙内“净化军团”的标记。
“变异者云川。”
为首的人掀开面罩，露出机械义眼。
“根据《基因净化条例》，你涉嫌收容高危实验体。”
云川的白大褂下肌肉绷紧，但声音保持平稳：
“这里是灰烬集市，不受高墙法律管辖。”
机械义眼发出轻微的嗡鸣：
“该实验体携带天启病毒，具有极高传染风险。交出她，你可以保留诊所。”
云川余光瞥见诊疗台下的血迹已经漫到军靴边。
他故意提高音量：
“你们要找的是个男人对吧？往北边去了，刚走十分钟。”
就在义眼军官转头的瞬间，云川踢翻了煤油灯。
火焰轰然窜起，点燃了堆放的酒精棉。
他趁机扑向诊疗台，抱起伤员撞向帐篷后墙。
预想中的撕裂声没有出现——帐篷后墙被人从外面划开了。
三个猎人持枪而立，枪口却对着净化军团。
“看来医生欠我们个人情。”
为首的猎人咧嘴一笑。
云川没时间思考猎人们为何反水。
他抱着伤员冲出火场，身后传来能量武器特有的嗡鸣和惨叫。
集市已经乱成一团，商贩们尖叫着四处逃窜。
“去地下！”
一个佝偻的老妇人拽住云川的袖子，是李婶。
“走排污管道！”
云川跟着李婶钻进一个隐蔽的地洞。
潮湿的隧道里，他怀中的女人突然动了动，沾血的手指抓住他的衣领。
“林教授...”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
“芯片...在脊柱...”
云川浑身一震。
林教授是他养父的名字，十五年前就死在了高墙内的实验室。
隧道深处传来金属碰撞声，李婶突然停下脚步：
“前面有净化者！”
她推开通往侧壁的暗门
“从这走，通向我家的地窖。”
暗门后是错综复杂的废弃管道。
云川刚把伤员放在地窖的草垫上，整座集市突然剧烈震动，顶棚簌簌落下尘土。
“轨道炮...”
李婶脸色惨白。
“高墙内的人疯了吗？他们要夷平这里的集市？！”
云川检查着伤员的情况，发现她后颈处有细微的缝合痕迹。
他用镊子小心拨开皮肤，一枚米粒大小的蓝色芯片闪着微光。
“天启协议已激活”——芯片投射的全息文字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伤员突然抓住云川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他们唤醒了沉睡者...”
她的瞳孔完全变成了蓝色。
“大灾变要重演了...”
地面再次震动，这次伴随着近在咫尺的爆炸声。
李婶从墙缝窥视外面：
“整个集市都着火了！净化者在挨家搜查！”
云川迅速做出决定。
他取出芯片藏进自己的护身符——一个旧时代的医疗徽章，然后给伤员注射了镇静剂。
“李婶，帮我照顾她。”
云川脱下白大褂，换上一件破旧的防尘斗篷。
“我去引开他们。”
“你也疯了？那可是净化军团！”
云川检查了脉冲手枪的能量槽：
“他们想要这个。”
他晃了晃芯片的投影。
“而且...她认识我父亲。”
地窖暗门被撞开的瞬间，云川已经冲了出去。
他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亮——这是荒野变异者才有的夜视能力。
但此刻，他视野边缘还泛着不正常的蓝光。
五个净化者守在管道交叉口，装备精良的装甲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云川深吸一口气，突然加速冲向左侧通道。
“发现目标！”
净化者的通讯器刺啦作响。
“男性变异者，携带高危物品！”
能量子弹擦着云川的肩膀射入墙壁，烧出焦黑的孔洞。
他拐过急弯，迎面却撞上三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几乎是本能反应，云川的身体先于意识行动了——他的动作突然变得极快，轻松避开射来的麻醉针，脉冲手枪三连发精准命中敌人头盔的观察缝。
这种反应速度远超普通变异者。
云川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想起养父临终时说的话：
“你的基因锁...千万别让高墙的人发现...”
集市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
云川爬上锈蚀的梯子，从废弃井盖探出头，所见景象让他呼吸一滞——整个灰烬集市陷入火海。
而高空悬浮着三艘堡垒级飞行器，它们的炮口正在充能，蓝白色的能量团越来越亮。
“灰烬集市所有人员注意。”
飞行器传出的机械声响彻夜空。
“根据《净化法案》，本区域确认为病毒感染区，即将进行灭菌处理。”
“倒计时六十秒开始。”
云川的血液瞬间凝固。
灭菌处理——高墙势力对废土居民最残忍的屠杀方式。
他转身要回地窖，却发现通道已经被坍塌的废墟堵死。
倒计时已经来到四十五秒，火焰开始向井口蔓延。
就在这时，云川的护身符突然发烫。
他掏出医疗徽章，惊愕地看到那枚偷藏的芯片正在融化，蓝色的液态金属渗入徽章表面的蛇杖图案，将其染成了诡异的荧蓝色。
“基因识别完成。”
一个冰冷的电子女声直接在云川脑海中响起：
“方舟协议启动，欢迎回来，林羽博士。”
云川头痛欲裂，无数陌生记忆碎片涌入意识。
倒计时三十秒，他的瞳孔完全变成了晶蓝色，视野中所有物体的运动轨迹突然变得缓慢而清晰。
这不是变异能力——云川惊恐地意识到——这是某种被植入的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