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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父子

高考结束的喧嚣仿佛还留在考场的空气里。

而池宏推开家门时,迎面而来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宁静,混合着淡淡的松节油和旧电器的金属气味。

客厅里,父亲池奇峰正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件蒙尘已久的“老伙计”。

听见开门声,他直起身,搓了搓沾着灰尘的手。

“宏宏,回来啦?考试辛苦了!”

池宏的目光瞬间被父亲身旁那个熟悉的米黄色机箱吸引过去。

是那台奔腾III电脑!

它安静地立在客厅中央那张擦得锃亮的旧茶几上,电源线规整地盘在一边,键盘和鼠标也被仔细清理过,虽然外壳上岁月留下的划痕依旧清晰,但整体焕然一新。

“爸……您把它拿出来了?”

池奇峰嘿嘿一笑:

“考完了嘛!解放了!这东西,封了一年,也该见见光了。快,插上电试试,看还能不能点亮!”

池宏依言,蹲下身,找到墙角的插座,熟练地将电源线插头插进去。

那根线因为长久不用,插头部分有些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机箱前面板那个略显松垮的电源按钮。

“嗡——滋——”

风扇启动时特有的、带着些许摩擦声的低沉嗡鸣响起,紧接着是硬盘磁头寻道的轻微“咔哒”声。

熟悉的蓝色Windows 98启动画面。

那像素颗粒感十足的蓝天白云图标,在现在的池宏看来粗糙无比,却带着穿越时光的亲切。

“嘿!一点问题没有!”池奇峰的声音高了八度。

池宏坐在父亲特意搬来的木头椅子上,手指放在略显油腻的键盘上,轻轻敲了几下。

清脆的按键声仿佛激活了肌肉记忆。

他下意识地在开始菜单里寻找着,点开了那个简陋的BASIC编程环境。

“Basic……好古老的名字。”池宏喃喃道,屏幕上跳出的光标等待着他的命令。

“想想你初中那会儿,就鼓捣这个,还能编出个能打飞机的小游戏,班上同学都跑来看热闹,可神气了!

后来搞的那个什么……外挂?就那个能自动捡金币的,还偷偷卖了点钱,记得不?可把我跟你妈吓一跳,生怕你学坏。”

池宏想起那段“技术致富”的青葱岁月,嘴角也忍不住上扬:“嗯,后来不是把钱都上交,还挨了顿说嘛。”

“那必须的!”池奇峰正色道,随即语气又软了下来。

“不过啊,后来看你上了高中,心思还在电脑上,书也不好好念,那成绩看得我跟你妈心里直打鼓。去年这时候,跟你商量封存它,是真怕你……”

他顿了顿,改口道,“不说这个了,考完了,就别想了。”

池宏回忆过去,当年自己要不是听了父亲的劝,高三专心学习了一年,也许还真会考到211去了。

这台奔腾III电脑,主频只有800MHz,内存64MB,硬盘20GB,连二十年后的老人手机都不如。

但就是这台机器,承载了他最初的数字梦想。

池奇峰只是一名普通的国企技术员。

池宏记得很清楚,这台电脑,8000块。

这在当时绝对是巨款,几乎掏空了家里的积蓄。

这些钱,都是父亲池奇峰利用下班时间,背着那个绿色帆布工具包,走街串巷,帮邻居、同事修理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一个焊点一个焊点,一块电路板一块电路板地攒出来的。

前世他功成名就,物质上早已无需父亲操劳,但父亲依然保留着那个工具包,依然喜欢在阳台或储藏室里捣鼓那些被淘汰的旧电器。

池宏明白,那不仅仅是为了省钱或者怀旧,那是父亲生命的一部分,是他引以为豪的技能,是他与世界连接的一种方式。

就像工程师面对复杂的代码和精密的电路,那种让“死物”焕发生机的成就感,是相通的。

“爸,”池宏的目光扫过客厅角落,那里堆着几个旧纸箱,隐约露出电器的轮廓,“您最近又收活了?”

池奇峰眼睛一亮:“嘿,眼光挺贼!对门老张家那台老牡丹彩电,雪花大得跟下雪似的,声音也滋啦乱响,准备卖了废品。我一看,显像管尾板那几个大功率电阻虚焊了,管座可能也潮了,小毛病!要回来练练手。”

他站起身,走到角落拖出一个纸箱,里面赫然是一台笨重的老式CRT彩色电视机。

“宏宏,来,搭把手!考完了,脑子也歇歇,跟爸一起看看这老家伙还能不能救回来?”

“就当活动活动手指头!”池奇峰兴致勃勃,麻利地打开了他的“百宝箱”——

那个标志性的绿色帆布工具包。

电烙铁、焊锡丝、松香盒、万用表、各种型号的螺丝刀和钳子整齐地码放着,虽然工具都带着岁月的痕迹,却保养得极好。

池宏看着父亲认真的侧脸,笑着应声。

于是,亿万工程的技术负责人,和资深老电工一起,开始共同修理起这台九十年代的旧彩电。

儿子为了陪伴父亲,父亲为了安慰儿子。

合作无间。

……

2003年还是估分填志愿,学校召集所有高三学生回校。

教室里气氛复杂。

空气中弥漫着尘埃落定的茫然和等待审判的焦灼。

好几个同学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对着答案,尤其在对到数学卷时,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有人低声啜泣,有人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完了……数学炸了,后面英语理综也崩了……”

“复读吧,没希望了……”

“这数学卷谁出的?简直不是人做的!”

而教室的角落,几个平日里理科拔尖、尤其擅长数学的“偏科生”,脸上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庆幸。

他们低声交谈着,声音里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激动:

“多亏了最后那道大题我啃下来一半,估计能拉不少人!”

“选择题我蒙对了好几个!运气!”

“这次数学真是救命了!平时文科不行,全靠数学拉分了!”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在这间教室里,被同一张数学试卷割裂得如此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