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末法引烬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沉甸甸地压在眼皮上。汗水浸透了单薄的T恤,湿冷地黏在皮肤上,每一次细微的摩擦都像是在提醒甘玄灵魂深处那挥之不去的窒息感——仿佛胸腔里塞满了冰冷的铅块,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锐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砂砾。
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铁锈腥味,才将那几乎冲破喉咙的痛哼死死压了回去。
“太初烬尘引……”
意识在无边剧痛的浪潮里沉浮挣扎,那些被强行塞进来的、扭曲而玄奥的原始符文,如同烧红的烙铁,一下下烫灼着他的认知。
引气、淬体、筑基……这些只存在于古老传说中的字眼,此刻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洪荒凶戾之气。
体内,那名为君翊笙的洪荒魔神沉寂着,但那双燃烧着暗金流光的眼眸虚影,却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冰冷地穿透黑暗,牢牢锁定着他这具凡俗的躯壳。
他需要这具皮囊作为暂时的锚点与庇护所,而他……甘玄,这个十九岁的普通学生,需要在这绝望的深渊里,用这柄淬毒的钥匙,为自己撬开一丝生还的缝隙!
活下去!
这个念头微弱却顽强,如同狂风暴雨中摇曳的最后一点烛火,支撑着他濒临溃散的意志。
不知过了多久,那撕裂灵魂般的剧痛才如退潮般缓缓平息,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虚脱和一种被强行塞入蛮荒重物的“空荡”感。
甘玄挣扎着,几乎耗尽了全身力气,才撬开沉重的眼皮。
遮光帘的缝隙里,渗进一丝灰蒙蒙的光,天快亮了。宿舍里死寂一片,只有对面床上王鑫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
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手指,尝试着,按照脑海中那部《太初烬尘引》最基础的引气法门,极其微弱地调动起一丝意念。
嗡……
仿佛打开了一道无形的闸门,眼前的世界骤然扭曲、变形!
宿舍的空气不再“空”。它弥漫着一种稀薄、驳杂、令人作呕的“气”——灰蒙蒙的,粘稠滞涩,像是无数种污秽、衰败、混乱气息搅拌而成的泥沼!
而在这些污浊之中,却又夹杂着星星点点、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破碎光点,散发着一种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秩序气息。
“哼,末法污浊,灵神残响,这便是尔等蝼蚁赖以苟延残喘的‘灵气’?”
魔神君翊笙冰冷的声音直接在甘玄的识海深处响起,带着跨越万古的刻骨轻蔑与漠然,“若非他的神魂碎片残留些许余韵,维系着这方天地最后的遮羞布,此界早已沦为彻底的死域绝境!”
甘玄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残存的痛楚都瞬间冻结。
这就是真相?
这就是他之前修炼时感受到的那些诡异“杂质”的根源?
“残响?”甘玄在意识中嘶哑地反问,每一个意念的传递都像在拉扯着尚未愈合的灵魂伤口,“那些光点……就是灵神碎片残留?”
“残渣罢了。”魔神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对“残渣”二字近乎实质的强调与不屑,“他破碎的神魂,本座早已集齐。这些光点,不过是碎片离体后,在法则之网上撕开的空洞边缘,逸散出的些许秩序‘回响’,再被此界自行滋生的污秽浊气污染混杂而成。”
他的意念冷酷地传递着因果的链条,“空洞不补,污秽便如溃堤之水,愈发汹涌。那些被压制了万古岁月、深埋地底的怨憎执念,得了滋养,便化作尔等眼中可怖的‘怨灵’。”
甘玄的灵魂深处卷起惊涛骇浪。
集齐了?!那为何天地会变成这样?
魔神的记忆碎片如同冰冷的潮水涌入——他看到洪荒初开,灵气充盈;他看到灵神身陨,碎片如星散落,本能地维系着天地运转的微妙平衡,压制着世间阴邪;
他看到魔神穿梭时空,将那些碎片一一取走……平衡的基石被抽离,无形的空洞遍布天地法则之网,污秽倒灌,灵气枯竭……末法时代,由此而生!
“那教室里那次……”
他想起触碰到《淮南子》那日,班级里骤然响起的恐怖呜咽和刺骨冰冷。
“空洞已成,残渣泛起,扰了本座沉眠。”
魔神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谈论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就在这时,甘玄意念的触角,无意中捕捉到一缕从窗外缝隙悄然飘入、气息尤为阴冷浓郁的灰黑色气流——那是高度凝聚的、足以滋生小型怨灵的邪气本源!
“嗯?”
魔神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清晰的、近乎本能的兴趣,如同沉睡的巨龙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下一刹那,一股源自生命层次绝对碾压的恐怖吸力,毫无征兆地、蛮横地从甘玄身体最深处爆发!
那缕浓郁的灰黑色邪气,如同遭遇了宇宙黑洞的铁屑,连一丝挣扎的涟漪都未能泛起,就被瞬间扯入甘玄体内!
冰冷刺骨、混杂着无数绝望、怨恨、疯狂负面情绪的洪流汹涌而入,让甘玄激灵灵打了个巨大的寒颤,肠胃翻江倒海,恶心得几乎当场呕吐!
“滋……”
灵魂深处,响起一声极其细微、如同极寒冰晶坠入熔岩的消融声。
那足以瞬间侵蚀凡人神智、腐化血肉的恐怖邪气洪流,在涌入魔神那浩瀚、冰冷、代表着一切阴邪鬼气万宗源头的至高本源后,竟在瞬息之间,被彻底同化、炼化!
所有混乱的怨念、负面的情绪杂质被无情湮灭,只余下一丝精粹到极致、冰冷得不含一丝杂质、只蕴含最原始“阴”之本源属性的能量!
这丝能量微弱如风中残烛,却精纯得令人心悸!
它悄然融入了甘玄刚刚按照《烬尘引》法门运转、开辟出的那缕微弱到近乎干涸的“气感”路径之中。
甘玄浑身剧震!
那丝冰冷精纯的本源能量融入的瞬间,引气法门运转时带来的、如同砂纸在脆弱经脉上反复摩擦的滞涩与剧痛,竟然极其明显地减弱了一丝!仿佛龟裂焦灼的荒漠,终于迎来了一滴沁人心脾的冰泉!
“万邪归源,皆为本座资粮。”
魔神的声音带着理所当然的漠然,
“此界污浊之气,于尔是穿肠剧毒,于吾……不过尘埃微末。炼之淬体,正合此《烬尘引》‘引尘淬凡’之本意。”
甘玄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一种在绝境深渊中,骤然窥见一线生机的巨大震惊与悸动!
这《太初烬尘引》,竟真能利用这充斥末法世界的“污秽”与“邪气”进行修炼!
尤其对于拥有魔神本源的“他”而言,这些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怨灵邪气,竟是随手可取、炼化即用的“燃料”!
这分明是为他与魔神共生的诡异状态,量身定制的、在末法绝境中掠夺生机的唯一法门!
代价清晰而残酷——他必须与这尊视万物为刍狗的凶神同行,不断靠近那些因碎片缺失而沦为污秽源头的“空洞”区域。
次日《中国历史》课,对甘玄而言无异于一场酷刑
灵魂深处的沉重感并未消失,反而因为初次引气炼化邪气,身体与那新生的、冰冷的“气感”产生了剧烈的排异与不协调,虚脱感更甚。
他脸色是病态的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坐在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努力挺直脊背,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讲台上,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正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讲述着秦始皇泰山封禅的宏大历史。
“……始皇二十八年,东巡郡县,登临泰山之巅,燔柴祭天,埋玉册于地,以告成功于天,宣示皇权神授……”
老教授苍老而充满历史感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甘玄强迫自己集中涣散的精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软肉,用尖锐的刺痛对抗着意识深处翻涌的混乱。
他紧抿着唇,目光看似落在投影幕布上复杂的古代祭坛结构图,实则焦点涣散,所有的意志都用在压制那随时可能冲破躯壳的沉重与混乱。
然而,当教授讲到封禅仪式进行到最核心、最神圣的环节——“燔柴祭天,埋玉册于地”——的瞬间!
甘玄的意识猛地被拖拽!仿佛灵魂出窍,坠入了无底的时空漩涡!
狂风在耳边凄厉地呼啸!厚重的铅灰色乌云低低压在头顶!巍峨古朴的泰山祭坛矗立在狂风之中,玄黑色的旌旗猎猎作响!
下方,是如同黑色蚁群般密密麻麻、虔诚跪伏的万千臣民!祭坛中央,身着玄黑冕服、头戴十二旒冠的始皇帝嬴政,面容肃穆,眼神锐利如鹰,正庄重地将一卷铭刻着赫赫功绩的玉册,缓缓放入祭坛中央那象征大地的深坑之中!
就在这决定性的、沟通天地的神圣瞬间——
一股熟悉到让甘玄灵魂都为之冻结战栗的、冰冷、威严、带着俯瞰众生如蝼蚁般漠然的意志,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超越了时空的阻隔!一道肉眼凡胎根本无法察觉、却足以撼动天地法则根基的暗金色神念,如同最精准的无形利刃,带着绝对的蛮横与冷酷,精准无比地、狠狠刺入了祭坛核心地脉深处一个至关重要的节点!
“嗤啦——!!!”
灵魂层面的恐怖撕裂巨响,震得甘玄眼前发黑,神魂欲裂!
那节点深处,一点微弱却散发着纯净秩序气息、如同星火般顽强闪烁的光芒(一块灵神碎片残留的“回响”核心!)被那道蛮横的神念硬生生地攫取、剥离!
“此地残响核心,归矣。”
魔神君翊笙那冰冷得不含一丝情感的声音,如同冰锥般刺入甘玄此刻的意识深处!
“呃……”
现实中,甘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几乎被咬碎在齿间的闷哼。
他放在桌下的左手猛地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瞬间失去血色,变得青白一片!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倾,又被他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抵住课桌边缘,强行稳住。
额角的冷汗瞬间汇聚成大颗的汗珠,沿着鬓角滚落,砸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死死咬住牙关,下颌线绷紧如铁,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但眼神却死死盯着前方虚空,强行维持着坐姿的稳定,没有倒下,没有失态。
只有坐在他旁边的王鑫,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瞬间绷紧如弓弦的身体,看到了他额角汹涌而出的冷汗和那苍白得吓人的脸色。王鑫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担忧地侧头低声问:“甘玄?你……又难受了?”他想起早上甘玄那副虚脱的样子。
甘玄没有转头,只是极其轻微、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地摇了摇头,牙关依旧紧咬,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一丝气音:“……没事。”
讲台上的教授似乎并未察觉后排的微小异动,继续着他的讲述。
甘玄的心,沉入了无底的冰窟。刚才那一幕……是魔神亲身干预封禅的记忆碎片!是他亲手在泰山地脉深处,撕开了第一个巨大的“神念空洞”!他终于彻底明白了!为何此地会成为怨灵最先爆发之地!两千多年的污秽积聚,空洞如同一个溃烂了千年的巨大脓疮,滋养着地底深处那些亘古的怨念!
“碎片愈多,凡界愈乱。”魔神那冰冷得不带丝毫怜悯的声音再次在识海中响起,只有纯粹的不耐与催促,“你我,必须快些。”这催促并非对凡间疾苦的在意,仅仅是对阻碍祂最终目标的“障碍”感到厌烦。
他成了这尊凶神行走人间的载体,而这人间,正因为他们(主要是魔神)过往的行动,无可挽回地滑向更混乱、更污秽的深渊。他没有选择,只能在这条注定通往毁灭的路上,狂奔下去。
下午放学的铃声,对甘玄而言如同解脱的号角,却又像是另一场折磨的开始。他几乎是拖着两条灌满了铅的腿,最后一个艰难地挪出教室。王鑫忧心忡忡地紧跟在旁边,几次想伸手搀扶。
“你真没事?我看你这样子……要不还是去大医院看看吧?”王鑫看着甘玄一步三晃、仿佛随时会倒下的样子,眉头拧成了疙瘩,声音里满是真切的担忧,“别硬撑啊兄弟!”
“不用……我……慢慢走回去就好……”甘玄虚弱地摆摆手,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他现在只想找一个绝对安静、没有旁人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消化这足以颠覆世界认知的、充满痛苦与荒诞的一天。
两人沉默地走出教学楼,步入通往宿舍区的林荫道。夕阳的余晖挣扎着穿透树叶的缝隙,在地面投下斑驳跳跃的金色光斑,本该是校园里最宁静祥和的时刻。
突然!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底的刺骨阴冷气息,如同无形的寒潮,毫无征兆地从道路侧后方那片区域弥漫开来!那片区域,据说曾是古代某个小规模战役的遗址,如今被改造成了一片小小的苗圃,种植着观赏花草。
气温骤降!仿佛瞬间从初夏跌入了深秋!
“嘶…卧槽!怎么突然这么冷?!”王鑫猛地搓了搓瞬间起满鸡皮疙瘩的胳膊,惊疑不定地转头看向苗圃方向,“这风邪门了!”
甘玄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猛地停住了脚步,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在他的感知中,那片苗圃上方的空气正在疯狂地扭曲、沸腾!空气中原本就存在的、稀薄驳杂的灰黑色邪气,此刻如同受到了某种恐怖的召唤,疯狂地向苗圃中心汹涌汇聚!
浓度在眨眼间飙升了十倍、百倍!无数破碎、尖锐、充满了无尽怨恨与不甘的意念碎片,在浓郁得化不开的邪气中尖啸、碰撞、疯狂地融合!
“呜……呜呜呜……”
低沉、凄厉、仿佛汇聚了千百人绝望哭泣与哀嚎的呜咽声,由远及近,由弱变强,穿透了物理的阻隔,无比清晰地灌入两人的耳膜!这声音直抵灵魂深处,勾起生物最原始、最深沉的恐惧!
肉眼可见的,苗圃边缘的几株观赏灌木,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水分,蜷曲、枯萎,蒙上一层诡异的灰黑色!
“这…这是什么声音?!”王鑫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如同巨手般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浑身僵硬,血液都似乎要冻结了!
“甘…甘玄!不对劲!快跑!”他几乎是嘶吼出声,伸手就想拽甘玄的胳膊。
晚了!
苗圃中心那浓郁到化不开、几乎形成实质漩涡的灰黑色邪气,猛地向内坍缩、凝聚!
一个扭曲、模糊、由纯粹阴冷怨念和邪气构成的灰白色人形轮廓,骤然具现出来!
它没有清晰的面孔,只有两个不断旋转、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邃黑色漩涡作为“眼睛”,一张裂开到耳根、无声却散发着无尽怨毒尖啸的巨口!
浓郁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怨恨、冰冷、死寂气息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向四周猛烈扩散!
怨灵!
一只远比课堂上那次更强大、更凝实、气息更加恐怖的怨灵,在光天化日之下,因苗圃下古战场残留的怨念被此地积聚了千年的深厚邪气滋养,彻底具现化了!
“嗬…嗬…”
它发出非人的、如同破旧风箱抽动的嘶鸣,那双吞噬光线的漆黑“眼睛”瞬间锁定了离它最近、散发着鲜活生人气息的甘玄和王鑫!
它没有脚,如同鬼魅般贴着地面,带着一股能冻结骨髓的刺骨阴风,向他们急速飘来!所过之处,地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跑啊!”
王鑫肝胆俱裂,巨大的恐惧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死死抓住甘玄的手臂想把他拽走!然而,他却发现甘玄的身体如同扎根在地面,纹丝不动!
他惊恐地看向甘玄的脸,看到的却不是预想中的恐惧,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混杂着冰冷愤怒、不甘认命与一种近乎疯狂决绝的复杂神色!
那双眼睛,在疯狂闪烁的路灯光线下,亮得惊人,如同淬火的寒铁!
跑?
这失衡的世界,何处可逃?
这怨灵,就是魔神千年所为、导致秩序崩塌的最直接恶果!是砸向他这艘破船的第一道滔天巨浪!
就在那怨灵裹挟着刺骨阴风,由怨念凝结而成的、闪烁着幽光的尖锐利爪即将撕裂甘玄面门的千钧一发之际——
识海中,魔神那冰冷、漠然、带着一丝被蝼蚁打扰的强烈不悦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炸裂:
“聒噪!”
没有复杂的咒语,没有炫目的光芒。
只有一股源自甘玄身体最深处、那洪荒魔神本源的、代表着万邪归宗源头的、至高无上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巨龙被不知死活的蝼蚁惊扰,微微抬了一下眼皮!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绝对上位者威压的冰冷波动,以甘玄为中心,瞬间横扫而出!
那气势汹汹扑来的怨灵,动作猛地一僵!
它那扭曲的、由怨念和邪气构成的身体,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熔炉,发出了“滋滋滋”的剧烈消融声!
构成它存在的、那些充满无尽怨恨的意念碎片,在这纯粹的、源自一切阴邪鬼气之祖的魔神意志面前,发出了无声的、源自灵魂本能的、最深刻的恐惧尖啸!
它那吞噬光线的漆黑“眼睛”里,倒映出的不再是甘玄苍白而决绝的脸,而是一双燃烧着暗金流光的、仿佛能冻结时空、湮灭万物的、属于洪荒神魔的冰冷眼眸!
下一刻,这只足以让普通人瞬间精神崩溃的强大怨灵,连一丝挣扎都未能做出,整个形体如同被巨力碾碎的沙雕,轰然溃散!
化作一股比苗圃中自然邪气浓郁精纯百倍不止的、凝练如墨汁般的灰黑色本源气流,如同百川归海,被一股蛮横到无法抗拒的吸力瞬间扯入甘玄的体内!
“呃——!”
甘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剧烈的颤抖瞬间传遍全身!脸色由极致的苍白瞬间转为一种诡异的铁青!
一股远比清晨那缕邪气庞大、冰冷彻骨、混杂着海量绝望怨念的洪流,在他脆弱的经脉中如同失控的蛮牛般横冲直撞!
带来撕裂血肉、冻结骨髓的恐怖剧痛与阴寒!仿佛整个身体都要被撑爆、冻碎!
“炼!”
魔神的声音只有一个冰冷的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那股足以瞬间抽干普通人生机的庞大怨灵本源邪气,在甘玄体内那属于魔神的至高本源面前,如同沸汤沃雪,被强行镇压、分解、同化!
所有混乱的怨念、负面的情绪杂质被无情地剥离、湮灭,只留下最精纯、最冰冷的“阴”之本源能量,如同决堤的狂暴寒流,被强行导入、灌注进甘玄按照《烬尘引》法门艰难开辟出的运转路径之中!
轰!
甘玄感觉自己的经脉仿佛被无数冰冷的金刚钻头同时贯穿!
非人的剧痛让他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意识在毁灭的边缘疯狂摇曳!但在这足以让人精神崩溃的痛苦深渊中,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微弱干涸、如同涓涓细流的“气感”,被这怨灵炼化而来的狂暴精纯能量,如同久旱的河床迎来了滔天的冰河之水,瞬间被强行拓宽、冲刷、前所未有的充盈!
引气淬体的效率,在这一刻,被拔高到了一个足以令任何正统修士瞠目结舌的恐怖程度!
“嗬…嗬……”王鑫瘫软地坐倒在地,面无血色,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看着前方。苗圃恢复了诡异的平静,枯萎的草木依旧,闪烁的路灯也稳定下来,发出昏黄的光,仿佛刚才那恐怖绝伦的一幕真的只是幻觉。
只有地面上残留的、一小片散发着寒气的白霜,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真实。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甘玄。
甘玄的身体仍在微微颤抖,脸色铁青未退,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服。
但他就那样站着,脊背在巨大的痛苦冲击下,竟奇迹般地没有弯折。夕阳最后一点余晖落在他脸上,照亮了那双眼睛——里面燃烧的痛苦与冰冷交织,却更深处,翻涌着一种王鑫从未见过的、如同在毁灭熔炉中淬炼出的、冰冷而坚韧的疯狂意志!
他紧握的右拳,衣袖遮掩下,那道暗金色的魔纹,灼痛感正被一股新生的、冰冷而强大的“力量”缓缓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