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章 学业非唯一
蒋欣月在店内匆匆浏览,选中一个竹编笔筒付了款。她总觉得这段时间给魏一添了太多麻烦,此前自制的笔筒太过粗糙,而这个竹编笔筒截然不同,不是简单锯断的竹节,而是用细竹条编出的迷你自行车,车身精巧,车篓特意放大成杯状,正好用来插笔。
老板娘热情地将笔筒包好,往她手里塞了个竹编书签,竹丝间编着极小的土卫二图案。“妹崽,看你喜欢星星,这个送给你。”老板娘眨眼,“我们竹艺人啊,编的是竹子,守的是人心。”
蒋欣月握着书签若有所思,她迈着步伐缓缓挪向店门口。
在她走出小店大门后,老板娘追到大门口叮嘱:“妹崽,欢迎你来学手艺哦。”蒋欣月转身挥手,瞥见妇人围裙上别着的竹丝熊猫钥匙扣,忽然想起昨夜老奶奶编的熊猫尾巴。
和魏一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她快步向前走,又走了不到两百米,便看到一个庞大的建筑-----竹里。
与竹艺村常见的四合院有所区别,“竹里”从外观看更像是两个圆一大一小相切在一起,在枝繁叶茂的竹林之中显得格外突出。外墙挂画各式各样,从黑白照片到彩色照片,诠释了竹艺村各种变迁。当然,竹里外观的鸟瞰图。
和蒋欣月想象中一样,从空中往下看,它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阿拉伯数字“8”。作为竹艺村的标志性地标,一个简单的数字是不是显得有点名不副实?难道这个数字还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她在大脑里思索着和“8”有关所有的学术符号,几分钟后,立刻反应了过来。“∞”还可以表示无穷大。这个符号源自古希腊的宇宙无限哲学,用在此处竟妙合竹艺村的气韵,既有对称的建筑美感,又暗含对人文与自然的哲思。
“村长果然不简单。”她低声感叹,指尖划过照片边缘。
她顺着时间线的照片继续往下看,后面更多的是各个大事件村民的一些抓拍照片。平凡,创新,突破,每一个不同的瞬间。一组村民生活照后,一张泛黄照片突然攫住她的目光,画面中,一个年迈的男人穿着雨靴,半蹲着在竹林里检查雨后新出的竹笋,兴许是意识到相机对准了他,他侧身用左手挥手示意,右手则还扶在刚长出的竹笋上。
与其他照片不同,这张照片角落特别标注了“怀念”二字,色彩也比前面的陈列暗淡许多。
“管强校长?”她手指不自觉微微颤抖起来。这人是高校数学界泰斗,她曾在论坛查找照片信息时见过他的资料,因为飞机事故意外身亡,可学校生平里并未提及他曾兼任竹艺村村长。
“巧合?”她的指尖在照片玻璃上敲出轻响,忽然想起父亲的“车祸意外”,还有那些她曾整理过的“意外离世”的科研工作者名单。这些名字如多米诺骨牌般在脑海里排列,共同点赫然清晰:均在物理、数学领域有突破性成果,均死于看似合理的“意外”。
“谋杀”这两个字眼再次冲击了她的大脑,冲得她大脑突然有些晕头转向,靠墙好一会儿才缓活过来。他们到底是知道了什么秘密,才会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偏偏连警察都找不到任何疑点,所有的指向就是意外。
“这更像是完美的杀人案,杀尽我们的科学家吗?”蒋欣月此刻感受到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大脑被冲击过后,便觉得鼻子被水泥堵住了一般,抓捕不到任何新鲜的氧气,整个身体处于游离的宕机状态。当然这些只是自己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
她望着照片中管强扶着的新笋,忽然想起魏一曾说“竹子断得恰逢其时”,那些“意外”,会不会也像被精心计算过的竹节,在某个节点被精准折断?如果这是一场针对科研者的清洗,那母亲放弃医学研究、外公搁置学术工作,是否正是为了求生?
“必须查清楚。”她顿感心跳加速,目光重新聚焦在“∞”形建筑的照片上。她再也无法静下心流连,仿佛在茫茫雪野中终于辨明方向,这一次,她的脚步不再彷徨。
蒋欣月迈着大步子走回了竹苑,老奶奶依然坐在屋檐下完成熊猫的收尾工作。她和之前一样,礼貌和老奶奶打招呼之后,便离开了。她不太想将魏一牵扯进来,她明白那种失去至亲的疼痛,这种难受没必要再反复扎伤另外一个无辜的人。那些关于“谋杀”的猜想如鲠在喉,但此刻她更需要冷静。
“冷静,不要让情绪左右了自己的判断。”临到家时,蒋欣月轻声对自己说。
不出所料,弟弟正在竹林里摆弄竹子,他左手攥着一只瓷器杯,右手灵巧地用竹条将杯身裹入经纬之中,连手柄与杯盖都编成了竹纹。竹林里偶尔有风吹过,一些竹叶便随风飘落,沾染在了他的前额上,他却浑然不觉,指尖专注地让竹条在瓷胎上穿梭。
作为第一次见到瓷胎竹编的旁观者,蒋欣月被这种刚柔并济的美感震撼,坚硬的瓷器与柔韧的竹条相互依偎,既守护着脆弱,又赋予古朴的韵致。
“简直太契合了,老弟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蒋欣月踩着竹叶缓缓走了过去,举起手来,拿掉了他头上的几片竹叶。
“老姐!”蒋欣宇眼睛一亮,“我以为你走了就不回来了!”
“怎么可能……”蒋欣月目光带着闪烁,“生日礼物喜欢吗?”
“喜欢!手表很实用,不过我现在更爱竹子。”弟弟声音渐弱,似怕触怒姐姐,又忽然挺直腰杆,“你看这瓷瓶,竹条缠在瓶口、瓶底这些地方,既能防摔,又像给瓷器穿了件花衣服!”
他眼中跳动的光让蒋欣月喉头一紧。蒋欣月的目光在老弟的瓷胎竹编上驻留。就在昨天,她还觉得弟弟作为一个学生不务正业,只倒腾这些浪费时间和生命的东西,而现在她忽然读懂了这份专注的重量。
虽然弟弟在学习上差劲,但是他在竹艺上有主见,有自己的创新,竹艺或许就是属于他的星辰大海。他不喜欢读书,硬逼着他真的有用吗?那些被她定义为“浪费时间”的编织,何尝不是另一种天赋的绽放?
她摸了摸瓷胎上的竹纹,平和地回了一句,“很有创意,老姐为你骄傲,终有一天你一定可以做出让你特别骄傲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