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陈薄
死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余客吞噬。贪婪的吞噬着他的神经,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余客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要炸开,无数画面、声音、气味交织在一起,在他的意识里横冲直撞。
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整个人缓缓地蹲了下来,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试图用双臂筑起一道屏障,抵挡这记忆洪流带来的冲击,但那无形的浪潮却轻易地穿透了这道脆弱的防线,继续在他的脑海里肆虐。
为了缓解那几乎要将他逼疯的痛苦,他开始不由自主地摇晃着头,试图通过这种物理上的动作来搅乱、分散那些清晰的、刺痛的画面,但效果甚微,每一次摇晃都像是搅动了更多的记忆碎片,带来新一轮的冲击。
“客儿,会心疼人了。”
一个温柔而带着些许疲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母亲特有的慈爱。
…………
“妈,你怎么下床了?医生说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不能下床的!”
他记得自己当时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焦急和责备。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那次重病后,医生千叮万嘱要卧床静养。
记忆如同走马灯,快速而混乱地切换着。有母亲在病床上对他微笑的画面,尽管脸色苍白如纸等等……那些画面,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带着温度,带着气味,带着当时他心中复杂的情绪——既有对母亲病痛的担忧,也有少年特有的不解风情和后知后觉的懊悔。
还有更多的记忆碎片,关于贫穷,关于生活的艰辛,关于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却又逐渐被阴霾笼罩的家。母亲的病,像一块巨石压在余客心头,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那些苦涩的、酸楚的、绝望的瞬间,此刻都化作了尖锐的刺,扎在他的心上。
当所有的记忆如同退潮般渐渐平息,余客却感到一种更深的、更彻底的空洞和麻木,灵魂早已被那记忆的洪流卷走,不知去向。
他失了智一样,就那样保持着跪姿,一动不动地跪在乡间小道与尘土飞扬的马路之间。
他的面前是泥泞的小路,通向远方的田野;他的身后,是车流不息的马路,钢铁巨兽们咆哮着、鸣笛着,从他的身边呼啸而过,溅起一阵阵尘土。
可他仿佛听不见,也感觉不到,对周遭的一切都置若罔闻,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塑,凝固在那一刻,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在想。
此时,另一边。
陈薄正坐在一辆颠簸的公交车上,摇摇晃晃地朝着这片郊区驶来。他刚刚为了赶时间,选择步行了一段路,累得气喘吁吁。
下了车,他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腿脚,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里与他熟悉的城区截然不同,显得荒凉而寂静,只有远处的几户人家零星亮着灯。
大步流星地走着,嘴里抱怨着:“跑死我了,妈的!还是坐公交车舒服多了,靠两条腿消耗的气力太快了。不过这里的空气确实不一样,神祇的气息浓郁。”
他一边走,一边暗自感受着周围的能量。
虽然上次的神祇气息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但只要仔细观察,配合着自身气力的运转,还是能捕捉到空气中残留的、极其细微的能量波动。那种感觉,是能触摸到神祇存在过的痕迹。
陈薄甚至在走路的同时,都在不自觉地释放着为数不多的气力,去感知、去捕捉那些转瞬即逝的能量涟漪。
这种消耗看似微小,但对于他目前储备本就不多的气力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不过还好,他的气力恢复速度尚可,勉强能够补充上消耗的部分。
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在那种需要开启技能增幅的状态下赶路,否则气力的消耗速度将呈几何倍数增长,到时候别说补充了,恐怕连维持基本感知都困难,说不定还得找个地方老老实实修炼一阵子才能恢复过来。
如果和游戏里的蓝条做了类比:观察需要蓝,使用类似“疾跑”的移动技能也需要蓝,这消耗速度,简直比新手村的小号还要费“蓝”。
就在他专注于感受周围环境的时候,陈薄脚步一顿,猛地转过头。
他看到了一个让他心头微凛的景象,在不远处的乡间小路与马路交界处,跪着一个少年。
那人仿佛已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任由汽车呼啸而过溅起的尘土落在身上。
身上穿着一身沾满了污渍、缝着多处补丁的旧衣服,破旧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看起来像个彻头彻尾的穷人。
在末世之后,城区与郊区的人口密度呈现出一种恐怖的悬殊对比,达到了惊人的十比一。城区每聚集着上千人的地方,郊区可能连一个活人影子都难得见到。
这并非因为郊区更安全,恰恰相反,郊区因为更靠近荒野,充满了各种不定因素,是鬼潮最先光顾和肆虐的地方。
陈薄皱了皱眉,走了几步,渐渐靠近那个跪着的少年。
他感觉到了一股异常的气氛,那少年虽然看似毫无反应,但周围却有种死寂般的压抑感。
就在这时,余客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有人靠近,他微微侧过头,想要看一眼来者是谁。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迟滞。
而就在余客转头的瞬间,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
那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和低沉,仿佛是从久未使用过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听不出男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钻进了他的耳朵,也仿佛敲在了他的心上:
“在这里跪着,有什么事要赎的?赎什么?不如……好好的活下去?是对着逝去的答复呢?”
余客听着这番话,心里感觉无比的难受,又狂躁。握紧着拳头,脑海中闪过母亲那如沐春风的笑,猛得站起了身,转身拽着陈薄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