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8章 墙头草,金手指来袭?
胤䄉看着眼前之物,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自知这是何物,这是悬于满朝文武头顶的利剑,是能搅动乾坤、倾覆朝堂的惊天秘藏!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投向垂手恭立的任伯安:“任大人,此物……看着颇有些古旧,不知是何名目?内里记载些什么要紧事体,竟劳动大人如此郑重其事?”
任伯安脸上堆起谦卑的笑容,躬身道:“回十爷的话,此册……说来惭愧,乃是下官当年在吏部衙门行走时,因职务之便,闲暇之余随手记录的一些……风闻琐事。”
他字斟句酌道:“其中所载,多是些京官外吏的……嗯,私德隐事,或为官失察之处,偶也有些银钱往来的旁证线索。
“哦?”胤䄉身体微微前倾,显出浓厚的“兴趣”,“竟有此事?任大人当年在吏部,竟有这般雅兴?这册子中所录,想必……非同小可吧?”
任伯安连忙摆手,连声道:“不敢当十爷‘非同小可’之赞。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零碎记载,真伪尚且难辨,哪里当得真。下官也是离了吏部,南下扬州后,才偶尔翻看,权当消遣解闷罢了。”
胤䄉的声音沉凝几分道:“既然不过是些‘消遣解闷’的零碎,任大人为何不将此物献于八爷、九爷?八哥执掌户部,又兼理内务府,门人故旧遍及天下,消息最为灵通,此物若交予八哥,或可助其明察秋毫,更添臂助。
大人乃九哥心腹之人,此举岂非更合情理?”
任伯安脸上的谦卑笑容丝毫未变,仿佛早已料到有此一问。
“十爷明鉴!下官岂敢忘本?九爷待下官恩重如山,此心天地可表!然则……”他话锋一转,“十爷方才所言极是!八爷、九爷、十爷,十四爷,四位爷同气连枝,休戚与共,本就是一体!
下官将此物献于十爷座前,与亲手奉于九爷案头,又有何分别?十爷您英明睿智,洞悉世情,眼光格局更非常人可比。此物在您手中,或许……更能物尽其用。”
“再者,下官在扬州多年,远离京师,耳目闭塞。
十爷您天潢贵胄,圣眷优隆,日后回京,执掌机要,俯瞰全局。此册若由十爷您亲自转呈九爷,岂不比下官这微末之人越级献上,更为稳妥得体?
其中轻重缓急,十爷您定能权衡把握,远胜下官百倍!下官一片愚忠,只盼此物能经由十爷之手,真正发挥其微末之用,便心满意足矣!”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情真意切,将“改换门庭”的意图包裹在“一体同心”、“代为转呈”的华丽外衣之下。
既抬高了胤䄉的地位,又给足了胤禟面子,更巧妙地将自己定位成一个“忠心为主、思虑周全”的老成谋事之人。
其狡诈圆滑、见风使舵的本性,在这冠冕堂皇的言辞中展露无遗!
胤䄉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恍然,随即化作几分受用的神色:“原来如此。任大人思虑周全,忠心可嘉。此物……我暂且收下,待回京后,自会寻机与九哥参详。”
任伯安见目的达成,眼中喜色一闪而逝,复又恭敬行礼:“十爷明察!那下官便告退,不敢再扰贝勒爷清静。”说罢,他不再停留,躬身缓缓退了出去。
待任伯安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胤䄉脸上那点客套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猛地抓起案上那本深蓝色的册子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两淮盐运使司经历(正六品)——赵德禄:载其“康熙二十八年春,收受盐商张万金‘节敬’纹银八百两,有张氏银楼兑票存根为凭;
同年秋,于瘦西湖画舫狎妓,宴请扬州知府幕僚,耗费三百余两,有船家口供及画舫开销账簿旁证。”
江宁府江防同知(正五品)——王守义:“私挪江防岁修银两三千两,借与徽商放印子钱牟利,有借贷契约副本及经手钱庄掌柜供词;
其妾弟仗势强占民田三十亩,苦主曾至府衙告状,诉状被其压下,诉状副本存于册。”
山东兖州府通判(正六品)——孙敬斋:“康熙四十三年年,在任期间虚报黄河凌汛灾情,冒领赈银五千两,与地方胥吏分肥。
有当年实际勘灾文书与上报文书比对,及分赃胥吏之一(已死)临终忏悔书为引证。”
兵部武库清吏司主事(正六品)——钱广进:“倒卖军中淘汰旧式鸟铳三十杆予西山响马,得赃银一千二百两,有西山二当家被擒后部分口供(未涉及其名)及经手兵器铺暗账为旁证。”
陕西粮储道库大使(从七品)——周福安:“监守自盗,以陈米换新米,贪污库粮折银约一千五百两,有粮商收购陈米记录及库房新旧米调换出入账目异常为凭。”
浙江杭州府仁和县知县(正七品)——李慕贤:“表面清廉,实则收受富户‘寿礼’、‘冰敬’无数,折银不下二千两,由其族弟在钱塘开设的绸缎庄代为洗白入账,有绸缎庄暗账及富户口供为证;
另,曾为争花魁与人斗殴致残,苦主被其以势压服,苦主画押的‘和解’文书存底。”
胤䄉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脸色却越来越阴沉。册子不厚,很快便翻到了末页。总共不过二十余条记录,涉及的官员品级最高不过五品,且多是在地方或六部中不甚紧要的职位,虽有些实据,但分量远远不够!
“啪!”
胤䄉重重地将册子合上,摔在案上!
“好一个老奸巨猾的任伯安!”
他前世记忆中那本真正的《百官行述》,煌煌巨册,包罗万象,上至一二品大员、封疆大吏,下至要害位置的五六品实权官,涉及人数何止上百?
内里桩桩件件,皆是足以致命或令其俯首听命的铁证!那才是真正的朝堂权柄!
眼前这本?
不过是一份投名状!一份任伯安这个老狐狸,从九阿哥胤禟门下,试探性地向他十阿哥胤䄉递出的、分量轻飘飘的敲门砖!
这册子里记录的二十几个“小虾米”,其价值甚至可能还比不上册子本身的象征意义。
任伯安这是在告诉他:东西我有,而且分量远超你的想象。但我信不过你,或者,我需要看到你的“诚意”和“实力”。
想要后续那真正记载着上百位朝廷命官生死命门的《百官行述》正册?
可以。
拿“功劳”来换!拿能让他任伯安觉得值得押注、值得背弃旧主的“投名状”来换!或者,向他展示足够掌控他、让他不得不交出来的力量!
“哼!”胤䄉冷哼一声。
“老狗……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想待价而沽?想两头下注?想看看我胤䄉,值不值得你下这重注?”
他缓缓坐回椅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那本《百官行述》。
“好,很好。这局棋,我就陪你慢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