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我后脑挨了记铁骨朵
“老阴比,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年?皇帝是谁?”
老营兵闻言把砍刀往肩头一扛:
“额哪知道皇帝老儿叫甚!只听说那龙椅已经坐了十多年咧,前年大旱时县衙差役还举着黄榜喊崇祯爷免粮,呸!免他娘!”
说着,老营兵扭头盯着身后的王卷之:
“额大号王二,人送诨名蝎子尾!你个驴日的再叫老阴比,信不信额锤死你!”
王卷之闻言一怔,这诨号让他想起水浒传里的“蝎子天”张横:
“你……这外号怎的来的?”
王二闻言神气道:
“那是因为额宰官军专捅后腰眼,就跟蝎子尾钩哲人似的!当年额猫在沟里一天攮了两个把总!”
王卷之闻言挑了挑眉:
“我还是喜欢叫你老阴比,因为我这人直觉一向很准,我觉得你就是个老六。”
王二听了这话突然僵住:
“你咋知道额排行老六?额大生了七个崽,前头五个没养住,到额这续着叫王二……你莫不是跳大神的?”
王卷之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
“我不是跳大神的,我是导游!”
王二闻言一愣:
“导游是啥?”
不待王卷之说话,王二突然跳开两步,眼神活像见了鬼:
“道游!你莫不是白莲教里专给无生老母引路的道游童子?”
他边说边退后半步,手指在胸前画起了八卦:
“怪不得能三铳轰死狗鞑子,原来是用了妖法......”
不待王二的话说完,王卷之抬脚踹在他屁股上:
“老子是人不是妖!”
王二被踹得一个趔趄,气得他提刀跳脚:
“额日你......”
骂到半截突然收声,眼前这杀才方才可是亲手斩了三个狗鞑子,这勇武就是闯王身边的精锐也比不得!
自己还要诓他入营,可不能把他惹毛了!
王二揉着屁股挤出谄笑:
“额是说......你这腿功俊得很,踹得额屁股蛋子都通泰了!”
王卷之盯着王二油光发亮的红头巾撇了撇嘴,随即装作无意的问道:
“方才这仗,可是孙传庭的官军跟闯王对垒?”
王二听了这话啐道:
“孙传庭?甚鸟人?额只知道官狗子领兵的是白阎王!”
白阎王?白广恩……
王卷之的瞳孔骤缩。
崇祯十六年九月,孙传庭率白广恩、高杰等部出潼关,在郏县遭李自成伏击。
暴雨倾盆中,白广恩率先溃逃,致使四万明军覆没。
莫非此时明军与闯军还未发生决战?
王二斜眼打量一脸沉思的王卷之嗤笑:
“你个驴日的装甚糊涂?咱们今日为啥会打起来你不知道?”
王卷之瞬间回神,揉着太阳穴踉跄半步胡诌了句:
“我这后脑刚才挨了记铁骨朵,前尘往事浑忘了。”
王二听了这话恍然道:
“额还以为你诈死的呢!”
王卷之闻言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那你说说咱这两边到底是咋打起来的?”
王二摸着下颌的一根长胡须耸了耸肩:
“额们就是奉命出来劫道,哪晓得就撞见了白阎王的先锋,就那么打起来了!”
王卷之闻言一怔,旋即想到刚刚那处战场,虽说尸横遍野看着很是惨烈,但尸首最多不过千数。
现在细想一下,八成是小股部队的遭遇战。
念及此,他忽然有种大决战还没打起来的猜测:
“那你知道今儿是九月初几?”
“轰隆!”
话音刚落,一声闷雷响彻天际,给王二吓得缩着脖子骂了句娘,随即掰着手指头想了下:
“营里的酸秀才说前日是白露,那今儿该是初三......”
王卷之闻言指甲无意识地抠着苗刀鞘上的缠绳。
史书记载的郏县之战爆发于九月中,眼下距离孙传庭的溃败约莫还有十天的时间,足够他抢在白广恩溃逃前找到孙传庭!
只是这走了已经快一个小时,依旧没有见到郏县的影,王卷之不由得皱眉看向王二:
“咱俩这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为啥连个城墙垛子都没瞧见!”
王二听了这话眼神开始变得飘忽,刀尖胡乱指了个方位:
“就、就前头......哎呀,你得了失魂症当然不认路,跟着额走就对了!”
王卷之怎么看不出这老阴比的小动作,眯眼盯着王二嗤笑道:
“你……莫不是也不识路?或者……你有别的打算?”
王二把砍刀往地上一杵,叉腰挺胸:
“额们延安好汉认路靠日头!”
话音刚落,他瞧见王卷之眼里的凶光,赶忙讪笑着挠头:
“额是头遭来这河南地界,有些迷路也不怪!”
说着,这老营兵不服的对着王卷之叫嚷:
“倒是你个本地人咋比额这个外乡人还不认路呢?”
王卷之听了这话白眼一翻:
“老子福建人,再说了我脑袋挨过锤!换你挨记铁骨朵试试?”
王二闻言脸上有些臊红,忽然似想起来什么一般惊呼:
“额想起来了!沿河沟往北十五里有个冢头镇!到了镇上咱们打听打听不就知道郏县咋走了么!”
冢头镇?
王卷之眯眼看向被落日染红的前方:
“你确定十五里外是冢头镇?”
王二闻言把砍刀往肩头一甩:
“错不了!额们前日就路过冢头镇!”
话音刚落,他余光瞥见王卷之正用审视的眼光的盯着自己,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额日他先人......这官狗子莫不是起了什么疑心?
额得赶紧转移话题,不能让这人聊深了猜出老子的心思!
念头刚过,他突然指了指王卷之的棉甲:
“驴日的穿得比唱戏的还花哨,要额说,你这身行头还是换了吧,到了郏县会被额们闯营好汉砍死的。”
王卷之低头瞥了眼自身装束。
靛蓝棉甲左襟缺了三枚铜钉,右肩甲片明显大了一圈,显然是扒了不同的尸体拼凑而成。
内衬锁子甲更是五花八门,胸前挂着陕西秦军的环扣,后背却缀着河南卫所的柳叶甲,稍一动弹就哗啦作响。
腰间的雁翎刀倒是制式统一,刀鞘却用红头巾胡乱缠着,与肩头扛的苗刀形成了对比。
前者是官军标准的佩刀制式,后者却是专破重甲流寇的利器。
王卷之看着老营兵的红头巾配着绿腰带,嘴一撇直接反唇相讥:
“那也比你这红配绿赛狗屁强。”
说着,王卷之苗刀一横冷笑道:
“说说吧,你到底要带我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