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尊严与生存

毫无埋怨，只有自豪与爱意的双眸，映射在李耳的眼中，他的眼泪无声的流下。

母亲的眼神，甚至在拒绝着他说出道歉之语。

“我饿了。”

简短的三个字，让李耳颤抖着手，将勺中的食物，小心，贴切的喂给她。

不平静的晚餐过后，母子两人回到了他们的房间。

终于提起一点精神的李耳，立即向母亲提出道：“妈，我手里还有一个足以改变世界的巨大底牌。

我可以拿这个东西换取一次救治你的机会。

这里已经找不到救治你的方法了，我听说，离这里不远的史莱克城，有一位非常有名的治愈系魂师。

这位既是赫赫有名的史莱克学院老师，也是一名强大的封号斗罗。

我们现在就可以前往史莱克城，寻求他的救治。”

李耳的大脑异常高速的运转，在经历过所有的绝望，他还是没有，也不敢放弃。

他在脑海中已经刻画好了路线与时间表。

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可能快的说服母亲，尽可能快的抵达史莱克城，找到这位封号斗罗，换取救治机会。

李耳殷切的注视着母亲，希望她能听取他的意见。

不过，他的这一系列设想，从一开始就碰到了墙壁。

李母坚定的摇头，答道：

“小耳，我已经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枯燥，艰辛的路途上。

最后的时间，我想和你，还有楠楠她们生活在一起。

小耳，我不想再像货物，装在木箱里运来运去。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宝贵了。”

她用温柔的手，抚摸李耳的脸庞，坚定的表达自己的意愿。

比起追求那微弱的生机，她更想有尊严的享受最后的时光。

尊严与生存，这又是无法轻易断定对错的选择。

“我当然知道时间宝贵，所以我才会拼命的想办法拉长这个时间。

就像今天，如果不是你闯了进来，现在你可能就要接受治疗，彻底摆脱现在的疾病。

到那个时候，你要我陪你多久，我都可以陪你。”

内心的剧烈纠结，在李耳体内转化为愤怒，在此刻彻底爆发出来。

愤怒的喊声，似乎吓到了房间外的江氏母女，即便在房间里，也能听到一些嘈杂的杂物掉落之声。

但很快，这一切都陷入沉寂，只有李耳粗重的呼吸在流淌着。

李母依旧保持着平静的微笑，温柔的注视着李耳，默默接受李耳的发泄。

她不会责怪李耳，因为，她知道李耳承担了难以想象的重压与负面情绪。

可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从未向她展露过分毫。

化解李耳积蓄在心中的情绪，也是她这个做母亲应该尽到的职责。

可让她‘失望’的是，自己的儿子太过懂事，太过成熟。

在爆发过后，立刻就开始后悔，收敛。

那双被灯光照的通红的眼眸，就像惊惧的小兔子，充满了不安与害怕。

李母内心的不舍，让她也是通红了双眸。

坐在床边，她拉过李耳，紧紧拥入怀中，轻声道：“你这样，我怎么敢放心离开呢？”

这句话就像一个引爆器，彻底炸毁了两人间的伪装。

对彼此的不舍，恐惧，化为痛彻心扉的哭声与眼泪，爆发出来。

江家度过了无眠的夜晚。

过了这晚，两人似乎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仿佛忘却了一切烦恼，开始以最热烈，也是最乐观的态度，度过每一分每一秒。

借着李母还很健康的身躯，两人带着俩母女，肆意的游览整个天玄城。

很多景点，标志性建筑，他们都尽可能的去参观。

不过，其中大多数又都是李母提出。

这其中有魂师角斗场，魂导工坊，甚至还有拍卖行。

这些都是李耳最感兴趣，最想参观的场所。

虽然不能进行消费，但买个门票钱，还是可以好好参观一下往日里鲜少能够看到的另一个世界的景象。

可惜，开心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坚持了数天，李母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扩散的癌细胞，正在疯狂吸收体内的营养，甚至是魂力，以此不断繁殖。

李母逐渐无法行走，甚至因为疼痛，连木车也坐不了。

犹如梦幻泡影般短暂的健康假象，终于被彻底戳破。

无法出行后，李耳将从书店买来的魂师传记与相关书籍，念给李母听，从早到晚。

看着日益消瘦，痛苦的母亲，李耳依旧保持乐观与微笑，尽可能地逗母亲开心。

一天夜里，半倚在枕头上的李母，艰难的开启嘶哑，疼痛的喉咙，对李耳诉说道：

“小耳，这就是面临死亡的感觉吗？

还真是有些可怕。

小耳，你之前没有向我透露真实的病情是对的，比起知道真实，还不如在虚假中死去。

不过，我同样也不会后悔在那个时间，阻止了你。

不要自责，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小耳，你永远是妈妈的骄傲！”

直到生命的最后关头，李母依然在为李耳着想，她试图消解李耳心中最根本的郁结。

当天晚上，李母在睡眠中悄然离世。

第二天一早，江母代替李耳，处理应有的后事。

为李母洗身，穿上最整洁的衣物。

带领大家拖着尸体前往火化场进行火化。

最后，时间来到晚上，李耳自己独坐在母亲躺过的床上，抱着纳有母亲骨灰的骨灰盒，犹如死人一般呆愣着眼神，望着窗外。

骨灰盒前，刻有两行字。

‘李耳之母：

李花儿去世。’

漫长的一天结束，世界重归平静。

包裹在母亲散发出来的气息当中，李耳被迫接受了母亲离世的事实。

“轰隆隆！”

晚秋之际，天玄城的夜空，被浓密的黑云遮盖。

轰隆的雷声，还有呼啸的狂风，都预示着暴雨的来临。

“哗啦啦！”

转瞬，整个都城，就被倾盆大雨覆盖，大雨中，雷声肆虐，让所有人都以为面临到了罕见的天灾气候。

在雷雨之声的掩饰下，李耳在房屋内，终于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另一间房屋内，母女两人紧紧拥抱彼此，包裹在彼此的体温下，静静聆听从屋内传来的雷雨之声。

沉默中，江楠楠小心地提出了一个困扰她一天的疑问。

“为什么大哥哥和阿姨的姓氏是一样的呢？”

江母犹豫片刻，回答道：“因为大哥哥不是阿姨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