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蚀心

血月在云翳间沉浮，林夜攥着骨片在陋巷中奔逃。城南旧码头的腐臭味混着咸腥海风灌入鼻腔，褴褛的流民蜷缩在坍塌的货箱间，他们眼白里跳动着与他母亲相似的暗金纹路。

“时辰到了。“嘶哑的声音从锈蚀的龙门吊传来。黑袍人肩头的夜枭展开三米长的骨翼，琥珀色竖瞳映出林夜掌心的符印。当他举起骨片，那些蛰伏在阴影里的轮廓突然开始蠕动——他们裸露的皮肤上爬满鳞片，指关节反向扭曲成兽爪。

“噬灵者十七号。“黑袍人掀开兜帽，露出半张机械化的面孔，齿轮在左眼窝里咔嗒转动，“你的荒种比预期早醒了七年。“他手中的青铜罗盘突然爆出电弧，林夜识海中的水火符印开始疯狂共鸣。

剧痛让视野泛起血色，林夜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积水中扭曲——额角生出珊瑚状凸起，指尖延伸出半透明的利爪。黑袍人将某种冰凉器物按在我心口：“这是往世文明的馈赠，能暂时压制...“

海面突然炸开百米高的水柱，十二艘玄甲战船撕破夜幕。船首像的眼窝射出探照灯般的强光，将码头照得宛如白昼。林夜听见圣殿骑士的怒吼在浪涛间回荡：“荒芜殿余孽，立刻伏诛！“

黑袍人将林夜推向货堆后的暗渠，机械义肢弹出淬毒的链刃：“去三号仓库找...“他的话语被穿甲弩箭截断，精钢箭矢贯穿胸腔的瞬间，林夜看到他心脏位置嵌着发光的晶石——与父亲工作室里那些失败的符文核心一模一样。

暗渠里的污水漫过腰际，成群结队的尸蟞在腿间游弋。当林夜爬进通风管时，身后传来肉体爆裂的闷响，以及骑士们惊恐的尖叫：“是荒气自爆！快启动净化阵！“

三号仓库的铁门刻着逆五芒星，符锁在触及林夜掌心鲜血时化作飞灰。霉变的货箱间堆满青铜器皿，每件都铭刻着与《蚀星录》残卷相同的星图。中央祭坛上悬浮的水晶棺里，躺着个与林夜容貌七分相似的少年——他心口插着半截断剑，剑柄镶嵌的赤晶石正在渗出血泪。

“第298次轮回的失败品。“少女的声音从横梁传来。她这次没戴兜帽，银发间垂落的骨饰叮咚作响，颈侧刺青是衔尾蛇环绕的混沌螺旋，“你的时间不多了。“

水晶棺突然迸发强光，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识海。林夜看见他母亲跪在相同的祭坛前，怀中抱着婴儿形态的自己，她腕间的翡翠镯正在将某种暗金流体注入他的脑门。他的父亲站在阴影里操作着青铜仪器，仪表盘上的符文数字疯狂跳动：378→379。

“他们用三百七十八个失败品炼成你这具容器。“少女弹指击碎水晶棺，腐化的尸身瞬间风化成灰，“月蚀之夜将至，观测组已经锁定...“

仓库铁门轰然倒塌，苍梧导师的道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他手中浮尘化作万千银丝，每一根都缠绕着跳动的雷纹：“孽徒！竟敢私通邪教！“

识海中的符印突然失控，暗金纹路顺着经脉爬满全身。林夜下意识抬手格挡，喷涌而出的不再是清澈的水流，而是裹挟着黑雾的腐蚀性液体。银丝在触及黑水的瞬间熔断，苍梧导师的左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骨化。

“快走！“少女甩出三枚骨钉逼退追兵，拽着我跃上房梁。瓦片在脚下炸裂，林夜看到十二名圣殿骑士结成的天罗阵正在封锁码头。她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点在我眉心：“记住，荒气才是世界的本源！“

识海轰然剧震，第三枚符印在混沌中凝聚成型——这次是交织着金芒的荆棘图腾。货箱里的青铜器同时共鸣，那些尘封的星图投射到夜空，将血月切割成支离破碎的镜面。

当林夜他们坠入排污管道时，圣殿战船正在炮击码头。少女的体温低得不似活人，她耳后浮现的编码时隐时现：TS-042。湍急的水流中，我听见她破碎的低语：“去碧落城...找青铜母树...“

再次苏醒时，林夜躺在自家药圃的废墟里。他的母亲正在用绷带包扎他那异化的右臂，她左手的翡翠镯裂开细纹，渗出沥青般的黏液。林夜想起水晶棺里的景象，猛地抽回手臂：“你们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药杵坠地的脆响惊飞寒鸦，林夜母亲眼角的皱纹里蓄满月光：“当年三百七十八个胚胎，只有你的识海能容纳...“她的坦白被破空而来的箭矢打断，他的父亲握着符文弩站在月洞门下，箭尖锁定了林夜的眉心。

“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林夜的父亲卸下伪装用的皮囊，露出金属骨骼的右半身，齿轮咬合声与他的叹息重叠，“观测组要求即刻回收失败品。“

林夜的母亲突然捏碎翡翠镯，黑雾瞬间吞噬了整个庭院。她在狂风中化作四米高的狰狞形态——覆盖骨甲的长尾扫塌院墙，复眼中跃动着数百个血色符印。林夜从未想过，每日递来汤药的母亲，竟拥有能撕裂空间的兽爪。

“快逃！“她的精神波动直接在脑海炸响，“去你诞生的地方...“他的父亲射出的拘魂箭贯穿了他母亲的胸腔，却没能阻止兽爪拍碎空间屏障。林夜被抛进虚空裂缝前，最后看到的是两具纠缠的躯体——机械与血肉，符文与荒气，在月光下迸发出诡谲的极光。

时空乱流撕扯着身体，林夜蜷缩在识海深处。三枚符印组成不稳定的三角阵列，荒气正在重塑每根骨骼。当痛楚超过临界点时，他的额前突然浮现出熟悉的星图——那夜祭坛穹顶的投影，此刻正与记忆中的青铜母树缓缓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