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不是要闻肉味吗？
这年头布皮昂贵，
哪怕是贫苦人家的葛麻布，都已经将近四十文一尺，比肉都要稀罕。
至于绫罗绸缎，对沈翊来说更是如同天价，一套成衣下来，最起码十几两银子。
寻常人家，从生到死，一辈子也做不了几件衣服。
便是做衣服，也都是尽量往松垮了做。
为的就是能多穿几年。
像是棉服，床褥之类能够御寒之物，更是珍贵。
即便破烂，也能去当铺典当出钱。
但即便布匹昂贵，该买也得买。
过几天要见少东家。
总不能还是这一身打扮。
贫苦人家穿的葛麻短打。
搓洗的次数一多，便会破口。
自己身上这一身灰色短打，磨损严重。
若不是仗着云娘针指活好，早就不能穿了。
平日里穿着无所谓，毕竟周围都是衣衫褴褛者。
可自己还想着能够得到少东家的赏识。
就必然不能这样随意。
不必绫罗绸缎，起码得整洁得体。
古往今来，第一印象都很关键。
便像是林东安所说，这少东家有侠客之风，平易近人。
可事实上，江湖侠客往往更重第一印象。
林东安赠予自己五两银子，估计也存有这般考量。
沈翊心中有数。
自己虽然没有到卖身地步。
但其实和那些打渔卖唱的贱民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无非是尚且还有自由身。
时来易失，赴机在速，自不能错过。
仔细想想，自己可能不如大户人家的马奴呢。
最起码马奴还能中饱私囊，偷吃点“马粮”。
要知道，大户人家的，马吃的比人都精贵呢。
……
靠近自家门前。
隔着老远，
沈翊便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老女人正朝里面观望。
他眸眼微眯，很快认出来者，当即脸色一冷。
见沈翊回来，那女人并没有像上一次脚底抹油似的离开，反而迎了上来，套近乎一般笑道：
“呦，是翊哥回来了。”
对方长着一对三角眼，浑浊瞳仁滴溜溜转个不停。
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说话间，看见沈翊怀中抱着的葛布，愣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声音揶揄道：
“哎呦喂，翊哥卖蛇卖了多少钱？这是发达了啊？还有余钱扯布做衣哩。”
沈翊摸不准这老婆子什么套路，索性不开口，只是漠然注视对方。
王婆子被看得有些发毛。
心道难不成是那件事被发现了？
不过转念又想着发现了又如何？
一个穷酸书生，还能争得过人家大老爷？
索性怀抱起胳膊，一张老脸瞥向沈翊，审视道：
“翊哥，咱做人可得厚道啊。
怎么，那山柱一家帮衬你了，你王婶就没有？
别忘了，前几天那口饭是谁给的！
读书人可是说什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凭啥他沈柱子一家都有肉吃，你王婶到现在连个肉味都闻不到？！”
天可怜见，她听说云秋水给沈山柱一家送肉时多气愤！
也不想想，这段时间为了促成那件事。
她前前后后，腿腕子都快溜细了。
真要是成了，过舒坦日子的是谁？
有肉了，第一个居然不是想着自己…
沈翊眉眼微动。
这才弄清楚对方堵门原因。
搞了半天。
也想要肉。
“还以为多大的事，等着，我给你拿去。”
沈翊冷笑一声，朝着柴门走去。
王婆子脸色顿时一喜，赶忙让开位置。
很快，沈翊去去回来。
手里端着缺口碗，碗里装着一大块腌制好的晶莹肥肉。
王婆子见状，脸色更喜，顾不得其他，直接伸手抓向缺口海碗。
不过被沈翊拦住。
“翊哥，你这是干啥？”
王婆子皱着眉，鸡爪般的手爪一时间突破不了。
“你不是要闻肉味吗？闻够了没？”
沈翊将碗中肉绕着王婆面前晃了晃，冷笑着说道。
王婆子一怔。
紧接着，老脸一黑。
娘希匹，耍她呢？
“你个小兔崽子，小狗彘，糊弄我？！
王婆子后知后觉，气的鼻子都要冒烟。
她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当即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地上。
便是要发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辣劲。
乡下晚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娱乐。
见到热闹，顿时一传十，十传百。
不一会儿功夫。
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
人数一多，王婆当即一拍大腿，大声嚎啕大哭起来：
“大家可给老婆子我评评理呀。
前些日子，我好心给沈家小子送了一碗米，本来是为了结个善缘。
谁想到，人家属狼崽子的，前脚刚吃进肚子后脚就不认账了，真是黑了心肠啊！”
哭一声说一句，哭一声说一句，倒是颇有节奏。
不过王婆子的人缘好像不怎么样。
这一番装可怜，
却是没有一个人替她站出来说句话。
沈翊眉峰一挑，当即扬声打断王婆子：
“各位邻里相亲都看着，
方才，是这王婆子凑过来说想要闻肉味。
我于心不忍，好心端出腌肉，任其嗅闻。
谁知道这老肮脏货突然动手抢夺，抢夺不成，便要恶人先告状！”
“闻味？王婆子还有这种癖好？”
“谁知道呢，这王婆子平日里行迹就鬼鬼祟祟的，搞不准有什么特殊癖好！”
围观村民表情古怪，议论纷纷。
眼见画风突变。
王婆子直接一骨碌爬起，掐腰怒目圆睁：
“沈柱子家有肉吃，凭啥不给我？
怎么，嫌老婆子送的米少，不及沈柱子假的照顾多？！
亏这几天村里面还传你翊哥知恩回报呢……”
王婆子牙尖嘴利。
沈翊却是面色不变，直接高举手中缺口碗，冷笑反问：
“我自幼读书，学的是圣贤礼，不用你这个老肮货假惺惺。”
说到这里，沈翊抬头看向四周围观村民，向前迈走一步，拱了拱手：
“不妨告诉各位邻里乡亲，
这老肮脏货送米不假，
可背地里打着把云娘卖了的主意也是真。”
这老猪狗既然想借用莫须有的舆论败坏别人名声，
那自己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一番话是经过考量的。
自己不可能上去给王婆子两脚。
倒是很想。
但真要是这样做，怕是彻底被这个狗皮膏药黏上，脱不得身，更加恶心人。
要做就得做绝！
可这也只能想想。
先不说自己从来没有杀过人。
即便是能下这个手，
处理妥当倒也好，可一旦处理不好……
毕竟杀人容易，毁尸灭迹难！
沈家村不大，可却颇为密集，户户相近，稍微点大动静都能传的街坊四邻都知道。
真要是动手，也得在王婆子落单的时候才行。
沈翊眸光微冷。
他记得山柱叔是村子里面最厉害的猎户，箭法不错。
等自己有时间，一定要去学上一学。
真发现了这老猪狗落单的时候，直接暗中一箭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