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平行世界番外一：七年后的涟漪
毕业七年后的同学会，选在市中心一家颇有格调的餐厅。水晶灯折射着暖黄的光，空气里浮动着久别重逢的喧嚣、攀比和追忆往昔的唏嘘。詹欣雨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落地窗外车水马龙的流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
她不再是角落里低头记笔记的女孩。合体的米白色针织裙衬得气质温婉干练，微卷的发梢扫过线条清晰的锁骨。七年时光将她打磨得沉静如水，那份曾经仰望星辰时的灼热与卑微，早已被繁重的学业、严苛的规培和无数个生死一线的抢救夜深深掩埋。心外科主治医师的头衔，是她用汗水和坚韧换来的勋章，足以让她在任何人面前挺直脊梁。
“哎，詹大医生！现在可是我们班混得最好的之一了！”班长端着酒杯过来，声音洪亮，引来一片附和。同学们围拢过来，话题自然转向了工作、家庭。有人炫耀着孩子的可爱，有人抱怨着工作的压力，有人则含蓄地打探着詹欣雨的感情状况。
“欣雨眼光高着呢，听说追的人不少，就是没见定下来。”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同学笑着打趣。
詹欣雨淡淡一笑，端起柠檬水抿了一口，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大家都不错，能聚在一起就很好了。”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底却像窗外的夜色，一片沉寂。那份刻意遗忘的、关于某个名字的悸动，被这场喧闹搅起了细微的涟漪，但很快又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餐厅入口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侍者恭敬地拉开厚重的玻璃门，一个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滞了一瞬。
路绍宁。
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羊绒西装，没有系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纽扣，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西装的正式感。七年时光将他少年时的清俊沉淀成一种更为深邃的成熟。下颌线如刀削般利落，眉眼间褪去了曾经的孤傲阴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世事的沉稳和内敛的锋芒。他步履从容，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静气场。
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了几分，所有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身上。当年的星辰，如今似乎更加耀眼，带着一种令人屏息的、真实的压迫感。
詹欣雨握着水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重新投向窗外闪烁的霓虹。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并不剧烈，却带着一种闷闷的回响。她以为早已结痂的伤口，原来只是被厚厚的尘灰覆盖着，轻轻一吹，便露出了底下未曾真正愈合的脆弱。
“路绍宁！天啊，真是你！”几个当年和他关系不错的男同学率先反应过来，惊喜地迎上去，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大忙人啊！还以为你彻底失联了！”
“绍宁，你这几年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啊！听说你那个私募基金……”有人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艳羡和试探。
路绍宁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一一回应着老同学的寒暄，目光却如同探照灯，不动声色地在人群中搜寻。当他的视线终于落在靠窗那个安静的身影上时，那沉稳的眸光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涟漪荡开。他朝围在身边的同学微微颔首，说了句“稍等”，便径直朝着詹欣雨的方向走来。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詹欣雨刻意维持的平静水面上。她感觉到那熟悉的、曾让她无所适从的“光芒”在靠近，带着七年沉淀下来的、更为厚重的力量。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脸上已经挂上了面对陌生人时惯有的、礼貌而疏离的浅笑。
“好久不见，詹欣雨。”路绍宁在她面前站定，声音低沉悦耳，比少年时多了几分醇厚。
“好久不见，路绍宁。”詹欣雨站起身，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伸出手。指尖相触的瞬间，他掌心干燥而温暖的力量感传来，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她迅速收回手，仿佛被那温度灼了一下。
“没想到你会来。”詹欣雨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正好回国处理一些事情，班长盛情难却。”路绍宁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深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听说你现在是心外科医生？很厉害。”他的称赞很真诚，没有半分客套。
“谢谢。”詹欣雨微微颔首，重新坐下，拿起水杯，用喝水掩饰着瞬间的局促。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同学会的喧嚣似乎成了模糊的背景音。路绍宁没有离开，反而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水壶，姿态优雅地替她续满了杯中的柠檬水。这个细微的动作，带着一种熟稔的、却令詹欣雨心惊的亲近感。
“这些年，”他放下水壶，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过得还好吗？”
詹欣雨握着水杯，指腹感受着杯壁透出的凉意。她抬眼看他，扯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挺好的。工作很忙，但很充实。”她避开了关于“好不好”的深层含义，只给出了最标准的社会性答案。
路绍宁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他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目光投向窗外璀璨的夜景，侧脸在灯光下显得轮廓分明，带着一丝沉郁的底色。
“我……”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艰涩，仿佛每一个字都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吐出，“一直欠你一个解释。”
詹欣雨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握着杯子的手猛地收紧，冰凉的柠檬水差点溅出来。她猛地抬眼看向他，眸中强装的平静瞬间被惊愕和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击碎。她没想到，重逢的第一面，他竟然会如此直接地、主动地提起那个尘封的、她以为永远不会再被翻开的伤口！
“关于当年……”路绍宁转过头，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她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清冷或疏离，只有一种深重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复杂情绪——愧疚、痛楚、还有某种孤注一掷的决然。“关于我为什么……不告而别。”
餐厅里的喧嚣声浪似乎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开去。詹欣雨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低沉的声音，和他眼中那片翻涌着惊涛骇浪的深潭。七年筑起的堤坝，在他这句直指核心的话语面前，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