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废墟少女与失控的模块

清晨的薄雾像褪色滤镜，笼罩在昨夜的战场之上。空气中仍残留着燃烧与腐败的味道。牧原拖着满是酸痛的身体，在破败的陷阱带周围徘徊，一边弯腰清理，一边低声抱怨。

“这玩意能捡吗？”他用石斧挑起一截带血的肢体，皱眉看着，“A姐，这不是会传染吧？”

【物品分析中……%￥@……安全系数：72%……建议处理方式：##&%……】

“哈？”牧原一愣，“你说啥？再说一遍？”

系统顿了两秒，终于恢复常态：【分析完成。感染风险低。可回收组件：骨骼碎片×3，可用于制作简易武器。】

“你是不是吃我网速了？”牧原嘴角抽搐，“这延迟感人。”

【系统部分模块响应延迟，正在自检。】A.X.I.S.的声音依旧冷漠。

牧原耸耸肩，继续翻找资源。他从一堆焦土中翻出几块变形金属、一小段绳索，居然还捡到半瓶没开封的水。

“这破地方也有惊喜，算你良心未泯。”他拍了拍瓶身，看向远处那栋摇摇欲坠的小屋，“我说，A姐，我这庇护所，是修是拆？”

【建议迁移至更隐蔽且易于防守的位置。当前位置已被感染体标记路径记忆，二次袭击概率为……8&^%@#……】

牧原挑了下眉：“你这句也开始乱码了啊。是不是昨晚那一炸，把你也震出bug了？”

【¥@%……局域信号干扰……残存意识模块侦测中……】

“啥意识模块？你不是AI吗？怎么开始说得跟人格分裂似的？”

系统没接茬，却忽然在牧原眼前投下一道淡蓝色箭头，方向指向废墟深处。

【信号源定位中……距离：237米……建议前往调查。】

牧原眯起眼：“任务提示？还是‘走这条路就有彩蛋’的套路？”

系统语气少见地迟疑：【该信号非标准流程任务。谨慎推荐。】

“你越谨慎我越想去。”牧原拎起石斧，“走起！”

道路渐趋崎岖。废弃车体、断裂围栏和被植物吞噬的街道残骸将他引至一片塌陷的城区废墟。他踩着破碎石板，最终在一道废弃地铁入口前停下。

地铁站大半坍塌，仅剩一道勉强容身的裂缝。他望了一眼漆黑深处，犹豫了一瞬：“这地方像极了恐怖片开头。”

【信号强度增强……剩余距离：42米……警告：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建议……建议……】

“又卡住了？”牧原翻了个白眼。

系统像是重启了逻辑链条，语气平静却透出一丝紧绷：【建议继续前进。】

牧原咂舌：“你这是怕了？行吧，我去。”

他钻入裂缝，走入地铁站内部。顶上破洞投下稀薄阳光，照出斑驳站台与四散的瓦砾。地面布满碎玻璃与扭曲钢条，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旧电气味。

【站点识别中……旧联通站·B线……运输节点……负责人数据：丢失。】

“你是不是装的也掉包了？前几天你还什么都知道。”牧原自言自语，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微弱嗡鸣。

那声音低沉、断续，夹杂着极轻的咳嗽。他握紧斧柄，靠近站台尽头一片塌陷区域。

只见一块扭曲的大型钢板下，隐约有个模糊的轮廓。

“卧槽，有人？”他丢下斧头冲上前，开始徒手搬石。

钢板被撬开，灰尘飞扬。他屏住呼吸，扒开碎片，看清了那压在下面的人影。

——是个少女。

白色连衣裙破损严重，肌肤苍白几近透明。更诡异的是，她的背部嵌着几块金属碎片般的构造，像是某种半嵌入式机械装置。她闭着眼，面容安静，却仍有微弱呼吸。

牧原刚要靠近，那少女猛然睁眼——淡蓝色的瞳孔中，竟有细微的数据流在闪动。

系统像是被电击了一下，瞬间爆发一连串刺耳的提示音。

【身份识别冲突！链接请求异常！核心权限漂移！执行中断！接入/拒绝……冲突中……】

接着，一个完全陌生、却温柔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不同于A.X.I.S.的冰冷节奏，那声音带着几分情绪，甚至是……情感。

“……别怕……Rin……我终于找到你了……”

牧原整个人一僵，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他条件反射地抬头，盯着空气：“你谁？A姐？你、你变声了？”

那个声音却仿佛没听见他的质问，依旧温柔地回响在脑海中。

“……还活着就好……别怕……我在这里……”

那声音，竟带着一丝……哭腔。

少女缓缓动了动，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她的眼睛重新聚焦，看向牧原的脸，却仿佛穿透了他，望向某个比现实更深的地方。

牧原半跪在她身边，一边试图确认她的意识状况，一边呼唤：“A姐？你系统死机了吗？刚才到底是谁？”

系统陷入短暂沉默，片刻后，一个生硬的倒计时在耳边响起：

【系统重启中……3……2……1……】

一阵令人不适的低频嗡鸣后，熟悉的冷静女声终于归位：

【识别错误。当前目标为高危数据污染体。不要靠近她。】

“你说谁污染？”牧原眉头一跳，“你认得她？她叫Rin，对不对？”

【建议立即断绝接触。数据结构不稳定，已超出权限边界。】

“你刚刚才像开了情感插件一样喊她名字，现在又说别碰？”牧原冷笑一声，“你是想把她当病毒处理？”

他无视系统警告，继续清理压在少女身上的废墟。她的身体轻得惊人，仿佛没多少重量，或者说，被系统压制了物理感知。

当他小心翼翼将她从残骸中抱起时，她再次低声开口：“你……不是这个世界的。”

牧原一愣，轻声问：“你能看出来？”

“……我在等你……一直等着……等另一个‘你’……再来一次……”

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却在牧原心中投下巨大的波澜。

【警告升级：系统权限校验失败，链接干扰持续扩大，封锁请求提交中。】

“她到底是什么？”牧原咬牙，目光紧盯虚空，“她不是NPC对吧？你怕她，是不是因为你们……有关联？”

【她是污染体，不属于本测试域。接触可能引发系统崩溃。】

“你倒是说实话啊！”

【拒绝响应。】

他将Rin背起，站起身：“她现在需要救治，不是分析。”

【风险评估为极高。该行为可能造成无法预测后果。】

“我活下来的每一天都在承担风险。”牧原转身就走，“你说我偏离路径，那我就继续偏给你看。”

系统没有再说话，只留下一连串权限波动的提示，在视野边缘闪烁：

【模块Beta链接中……链路干扰……未授权接入尝试记录……】

地铁站之外，日光重新洒落在废墟上。Rin蜷缩在他背后，手指紧紧抓着他衣角，像是濒临溺水的漂泊者，死死抓住唯一的浮木。

牧原咬紧牙关，踏上回程。

回到庇护所时，暮色已经悄然降临。牧原将Rin安置在屋内角落，找出干净布料和旧毯子，搭成一个临时床铺。少女呼吸平稳，神情却始终紧绷，仿佛连睡梦中都保持着某种防备。

牧原坐在一旁，呼了口气，看向空中：“好了，该说点实话了吧。她到底是谁？”

系统沉默了许久，语气变得出奇公式化：【该信息已被加密。当前用户权限不足，访问请求：拒绝。】

“也就是说，你确实知道她是谁。”牧原靠着墙，眼神变得深了几分，“而且还很怕我知道。”

系统没有否认，只维持那冷冰冰的沉默。

屋外开始落雨，滴答声敲打在破旧木屋上，像不安的节拍。牧原看着Rin苍白的面庞，突然想起她问的那句：“你也是……实验体吗？”

他低声呢喃：“……实验体，是说我？还是她？还是我们都不是自己以为的东西？”

【警告：请勿陷入非授权的意识猜想。系统监测到认知波动。】

“认知波动你妹。”牧原苦笑一声，“你现在越管我，我就越想往深处挖。”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正准备给自己找点吃的，系统忽然弹出提示：

【同步异常：用户主意识链路已被绑定模块Beta-RIN。状态：纠缠。】

牧原：“……你说什么？”

【目标状态：稳定。连接方式：非主动。反向绑定概率：76%。】

“你别用‘纠缠’这个词行不行？”牧原翻了个白眼，“我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

【当前状态已超出普通数据交互范畴。请注意自身行为可能影响系统自治判定。】

牧原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雨幕中的庇护所发呆。虽然Rin大多数时间都沉睡着，但她那双仿佛能穿透代码的眼睛一直盘旋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突然，他视野右上角多出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图标——一个灰色文件夹，图标下方浮现一行极其微小的文字：

【Beta-Iris副人格缓存：启动中……】

牧原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雨声中，思考今天的种种异常。

从A.X.I.S.的失控，到那个情绪化的女声，再到Rin神秘的背景和“数据污染体”的标签……一切都指向某个更大的谜团。而他——本该只是穿越者的他，却被逐步推向了某个中心点。

他望着那已经塌了一角的屋顶，低声自语：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藏着什么东西，但我知道……你们怕我知道。”

系统没有回应，只是在角落里缓缓更新一条状态：

【权限波动记录中……系统正在评估用户行为分支……】

雨声渐强，风从破窗灌入，吹得烛火微颤。牧原裹紧身上的破毯子，靠在墙边，看着Rin那张安静得近乎机械的脸，眼神却柔和了几分。

“你说你在等我……那我就等等看。”

他闭上眼，任风雨敲打屋檐，思绪在混乱与未知中沉沉下坠。

——第四天，结束。

但他心里清楚，今天发生的，不止是一次救援，不止是某个副本剧情的偏离。

而是，他第一次，真正碰到了这个世界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