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探春心事
仅一墙之隔，贾探春便听出是她亲弟弟贾环的声音。
贾母后宅院子也不是什么难进入的地处，如今府里这几个姊妹兄弟年龄还未到男女设防的时候，每逢过年节，贾环自然可以进入院子寻几个姊妹一起玩耍。
只是这探春心中嫌弃贾环举止言谈低俗，又怕下人看到贾环后，嚼起舌根搬弄她的是非。
因此探春常常很不情愿让贾环进入院子，生怕他的行为带累自己的名声。
于是探春赶忙到院子门口等着，让侍书和翠墨拦着不许贾环进入。
贾环见拦的是自己的亲姐姐，忙道：“我不过是不小心把东西丢了进去，我进去捡起就立刻离开，不会碍你的事。”
“什么东西？”贾探春厉声问道，“是飞进来的那张纸？”
“正是这张。”贾环听探春这语气，心中又勾起旧事来，冷笑道，“我不过是进去捡东西，你又恼什么？”
贾探春也听出贾环对自己有怨言，她很聪明的没有和贾环继续吵下去，因为到头来没脸的是她自己。
“我去拿来给你，你在这里等着。”贾探春命侍书和翠墨拦着，自己往里面走去。
这时黛玉和迎春还在原地站着，黛玉还在和迎春分析这半首词是谁写的。
当她们听到这张纸是贾环时，都暗暗纳罕，但又看着探春的面上不好说什么，只得把纸递给探春。
探春心知肚明，对二人道：“这绝对不是贾环写的，且等我去问他。”
她回到院子门口，将纸张在贾环面前晃了晃，说：“告诉我，这张纸是谁的？”
贾环本就为探春拦门的事情生闷气，做了个鬼脸，道：“我知道，但我就是不告诉你。”
探春从容笑道：“你先别得意，我听说你今天是偷偷溜出去的，若你不想被姨娘揪耳朵，就实话告诉我。”
不想被赵姨娘揪耳朵的贾环就这样把贾琮供出去了。
“拿走。”探春把纸还到贾环手中，“回去顺便替我向姨娘问个好。”
虽好不容易打发走贾环，探春心里却是千头万绪，这些年来她竟然不知道府里有个如此又会作诗又写一手好字的人物。
而这贾琮的处境的艰难程度超出她的想象，或许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意，探春忍不住偷偷洒了几滴泪水。
她哭的不是贾琮，而是她探春自己。
同样是庶出，贾琮有如此能力且又是个男的，跳出眼下处境却如此艰难，更不用说她一个女子，未来的处境只怕会难上加难。
探春整理好情绪，神色复杂地回到抄手游廊，林黛玉和贾迎春立刻迎上来问消息。
听见这纸来自贾琮，林黛玉表示不太相信，但她饱读诗书，如果有这样好的词，她定是读过的。
贾迎春笑道：“林妹妹，不是我说谎话，适才我去看望三弟弟，他就正在练字呢，这一病，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黛玉笑道：“这也奇了，难道他得了什么神药仙丹，病好了后，不仅字会写了，连诗也会作了。”
迎春和探春都笑了。
黛玉低头不语，点头，半日再道：“既然他有这能力和才华，我倒是愿意把史书借给他了。”
于是黛玉便到自己的厢房去拿史书。
黛玉又细想一会，在桌面上铺开一张纸，想着贾琮若真有这样的诗才，定是能把这半首词补全完整。
如此想着，黛玉用钟王蝇头小楷字体在纸上默写适才看到的半首词，然后待墨迹风干，折起来夹在史书中，交给贾迎春。
而贾迎春就即刻命绣橘送了过去。
……
且说枕月才拿了绣帕出门，却发现贾琮的奶娘许嬷嬷面色担忧走来。
“妈妈这是什么了，慌慌张张的。”枕月上前问道。
许嬷嬷道：“姑娘你不知道，出大事了，我得去找三爷做主。”
枕月听了，以她年老多知，如今见她一说，心中也是惊慌失措，这奶妈子平日里最是冷静做主的，如今瞧这光景，她倒不知怎么办了。
于是枕月把绣帕收起来，和许嬷嬷一起去屋内找贾琮。
此时贾琮正在练字，忽见这两人慌慌张张进来，便放下笔问发生何事。
“三爷，出大事了，我儿子突然被那个王善保家的抓起来，说是要打五十板子，以儆效尤。”话到此处，许嬷嬷已经说不下去，枕月忙上前搀扶着，让许嬷嬷坐在炕上。
“三爷，这五十板子下去，人不死也得残废了。”许嬷嬷哭的老泪纵横。
贾琮记起许嬷嬷的儿子陈福就是他使唤的小厮，想必是这些日子他出去替贾琮买吃的被人发现了去，所以才被王善保家的挑了错处。
“枕月，替我整理好衣服。”贾琮道，“我要去见大太太。”
“三爷……”枕月心下着急，忙拉了贾琮的手，道，“大太太的性子我们也不是不知道。”
贾琮轻轻捏了枕月的玉手，感觉到她的手掌有些粗糙，这些年来，陪在他身边的丫鬟就只有枕月一个。
因此除了贴身活，外头的粗活除了有许嬷嬷帮忙，枕月也少不得来搭把手。
“你们放心。”贾琮道，“若这一次我护不住陈福，下一次他们抓的就是你们两个。”
贾琮穿好衣服，往邢夫人住处去。
才入院门，便瞧见陈福五花大绑地跪在地上，旁边的下人正准备抬起木板往陈福后背打去。
“我看谁敢。”贾琮远远叫住，警告那个举起木板的下人，“若你敢打下去，等会挨板子的就是你！”
那下人忽然见贾琮这样，一时反倒不敢违抗他的话，讪讪地把板子收起来，腹诽贾琮是不是疯了，竟然敢在邢夫人的院子里闹事。
王善保家的原本在台阶上得意的看着，虽第一时间看见贾琮闯入，也不阻拦，只等着贾琮来求她，却不曾想贾琮竟敢当她的面作威作福。
她朝下人努嘴，示意下人不许听贾琮的话，照样往陈福后背上打去。
这下人又再次举起木板，迎上贾琮灼灼目光时，却又不敢打下去。
王善保家的见如此，气的忙下台阶来，对贾琮道：“我要行刑，还望三爷到别的地处去，免得脏了爷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