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赤水照影

冰裂声像玉簪折断般清脆。邓玄勒住缰绳，玄色战袍在朔风中鼓成鸦翼，八百里赤水河在他脚下发出幽蓝的呜咽。残阳透过冰层折射上来，将八百寒渊营铁甲染成血痂般的暗红。

“报！楚军距鬼见愁不足二十里！“斥候的青铜面甲结满霜花。

邓玄的指尖无意识摩挲腰间断玉，玉珏缺口处突然刺痛——十二年前刑场的铁链，似乎仍在他腕骨上啃噬。冰面倒影里，那张被边塞风沙磨砺出棱角的脸，正与前世镜中穿迷彩服的面容重叠。

“将军？“副将叶翎递来犀角杯。酒液入喉刹那，邓玄瞳孔骤缩——冰层深处竟浮现出永安城朱雀大街的幻影！酒气蒸腾中，他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跪在刑台上，雪花混着血水在青砖缝里蜿蜒成卦象。

玄铁囚车碾过朱雀门时，三寸长的冰棱正从牌匾坠落。邓玄抬头望着“永绥四海“的金漆大字，忽然听见孩童清亮的嗓音：“四哥！“五皇子趴在宫墙上抛来杏脯，却被嬷嬷捂住嘴拖走。

刑台积雪下埋着前朝镇魂钉。当刽子手举起鬼头刀时，朱雀大街尽头传来轮椅碾冰的锐响。太子邓稷的白狐裘已染成猩红，他每转动一次木轮，铁链便在汉白玉阶上犁出深痕。

“父皇！“太子的嘶吼震落檐角冰凌，“若要玄弟的命...“他突然扯开裘衣，露出溃烂见骨的双腿。寒毒侵蚀的皮肉下，竟有青铜机簧在转动！

监斩官手中朱笔坠地，在雪面绽开红梅。邓玄腕间铁链突然发烫——是太子昨夜偷塞的龙鳞金在发威。他趁机撞翻刽子手，鬼头刀劈入刑台，斩断积雪下二十年前的祭天祷文。

“喀嚓！“冰面裂痕如闪电劈开回忆。邓玄猛然回神，发现断玉正在掌心灼烧。玉中金丝诡异地游动，在暮色中拼出赤水河流域的微缩沙盘。

“传令。“他嗓音沙哑如锈刀刮骨，“三更造饭，五更...“话音戛然而止——冰层下传来编钟闷响，十二道波纹竟在水面组成篆字：

**赤水四渡处朱雀衔玉时**

叶翎的箭囊突然倾覆，雕翎箭在冰面弹跳着排成奇门遁甲阵。“是墨家机关术！“她惊呼。邓玄却怔怔望着箭尾红缨，那抹殷红与记忆里五皇子抛出的杏脯袋穗子如出一辙。

西北天际亮起狼烟，冰原尽头浮现黑潮般的楚军。邓玄解下玄铁护腕，露出小臂上二十七道刀刻的正字——每道都深可见骨。当他用断玉划过最新伤痕时，血珠坠入冰缝，竟在河床绽放出赤色牡丹纹。

“寒渊营！“他振臂高呼，八百残兵齐声应和。独眼斥候以弯刀击盾为节，聋哑营用铁靴踏出地动，盲弩手朝天空射出鸣镝。三种声浪在冰原上交汇，竟催动赤水河提前解冻。

第一块浮冰撞上礁石时，邓玄看见冰棱中封冻着奇异画面：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操作基因图谱仪，而她胸牌上的名字赫然是——苏明月。

楚军重甲骑兵踏破冰河雾障时，寒渊营已化整为零。邓玄亲率三十六死士突入中军，陌刀劈开面甲的瞬间，他看见敌兵瞳孔里的恐惧——那分明映着两个自己：一个黑袍银甲，一个迷彩涂面。

“宇文夜何在！“他挑飞第七个百夫长，刀锋所指处忽然飘来骨笛幽鸣。楚军如潮水分开，黑骊马上的银甲将军缓缓摘下面具，眉间朱砂痣与邓玄断玉上的胎记如镜相映。

冰面在此刻彻底崩裂。邓玄坠入刺骨河水的刹那，腰间断玉突然发出龙吟。无数金丝破玉而出，在他眼前织成三维水文图。前世特种兵的本能苏醒，他蹬着暗流旋涡跃出水面，寒渊陌刀精准刺入黑骊马腹。

血浪冲天而起，却在半空凝成冰晶。宇文夜的白羽箭擦着邓玄耳际飞过，射碎冰层下的青铜机关兽。当巨兽残骸浮出水面时，所有人都倒吸冷气——那竟是具蒸汽动力装甲的雏形！

暮色吞没最后一缕霞光时，邓玄站在敌楼残骸上清点战损。叶翎捧来宇文夜遗落的箭囊，内衬上绣着句古怪偈语：“第四十二次轮回开启。“

突然，冰河对岸亮起诡异极光。青光中浮现出巨型青铜门轮廓，门缝渗出的不是雾气，而是带着刺鼻药水味的液态荧光。邓玄臂上刀痕突然发烫，最新那道正字竟自动扭曲成∞符号。

“将军！快看！“叶翎声音发颤。顺着她所指，赤水河倒流形成的漩涡中心，缓缓升起块冰碑。碑文不是篆书，而是用英文刻着：

Project Chixue Phase 3 Completed（赤血计划第三阶段完成）

寒渊营的欢呼声里，邓玄握紧断玉。玉珏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纹，那形状恰似永安城玄武学院的藏书阁——十二年前改变所有人命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