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跳代码（上）

消毒水的气味被雨后的青草香取代时，林夏发现世界变得不同。她摩挲着耳后的老式助听器，医用胶带粗糙的触感下，顾川刻的“GC“字母像某种神秘图腾。走廊尽头飘来现烤杏仁饼的香气，却在抵达鼻腔的瞬间分解成二进制数据——湿度72%、炉温185℃、杏仁产地加利福尼亚。

“后遗症。“顾川的声音混着翻糖刮刀的轻响，“味觉神经的量子化还没完全消退。“

林夏转头看见他倚在窗边，晨光将白大褂染成蜂蜜色。少年指尖转着解剖刀，刀刃上的焦糖正以每秒三次的频率结晶。当她凝视那些六边形糖晶时，视网膜自动投射出分子结构式。

“这是第几次格式化？“她触碰他手腕新生的皮肤，那里残留着数据删除的灼痕。

顾川的瞳孔闪过一串错误代码。解剖刀坠地的刹那，林夏尝到了记忆覆盖特有的金属味。他后退半步，医用屏风被撞出放射状裂痕，像冻结的闪电。

“上周三的闪电泡芙里藏着格式化程序。“他捡起刀片，糖晶在刃口融化成泪滴状，“你本不该记得......“

篮球砸碎玻璃的巨响打断了忏悔。林夏转头看见苏雨晴在楼下招手，机械义肢在阳光下泛着玫瑰金光泽。烘焙社长的制服裙摆缀满光学传感器，随步伐变换着《小王子》的经典段落。

“今天有黑森林蛋糕品鉴会。“她仰头的角度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顾川同学需要补充糖分数据。“

医务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林夏听见顾川的呼吸频率从每分钟18次骤降至7次，指尖敲击窗框的节奏正是那晚记忆脉冲的密钥。当苏雨晴的虹膜开始扫描楼层时，他忽然拽过林夏的校服领结。

“别相信味觉。“他的唇擦过她发烫的耳垂，植入芯片的位置渗出蓝光，“他们在蛋糕里加了认知干扰剂。“

体育馆地下三层的冷库门开启时，林夏打了个寒颤。顾川用体温融开指纹锁上的冰霜，硝化甘油的气息从通风管涌出。他掀开第七块地砖，暗格里躺着本焦糖封面的日记，书页间夹着半枚烧焦的芯片。

“这是我真正的记忆体。“他撕开衬衫，露出心脏位置的数据接口，“三年前被父亲强行摘除的部分。“

林夏的指尖刚触及芯片边缘，冷库的应急灯突然转为血红。苏雨晴的机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警告！检测到非法记忆载体！“防爆门急速下落的瞬间，顾川将她推进排风管道，日记本在空中散落成纷飞的数据流。

“去天文台顶楼！“他的呐喊混着金属撕裂声，“找那年夏天的英仙座流星雨！“

林夏在管道里嗅到了七年前的味道。潮湿的铜锈味与少女时期的顾明薇香水重叠，管壁的抓痕中嵌着干涸的玫瑰精油。当攀爬至第三层转角时，她的膝盖碰到某个凸起的阀门——上面刻着歪扭的“妈妈别哭“。

天文台的球形穹顶布满弹孔，晨光从裂缝中漏进来，在地上织出星座图谱。林夏按照记忆找到顾川的暗格，发现里面躺着盒受潮的樱花和菓子。当她咬开半融的炼乳外皮时，味觉神经突然解析出加密影像：

七岁的顾川蜷缩在实验室角落，机械臂正从后颈抽取淡蓝色记忆液。真正的顾明薇撞破防弹玻璃，将儿子推入通风管道前，在他掌心写下最后一道甜品配方——[用思念的温度打发蛋白霜]。

全息投影突然扭曲。林夏看见苏雨晴的机械触手刺穿穹顶，纳米级的烘焙传感器正扫描她和菓子的分子结构。当触手即将缠住脚踝时，顾川从星图裂隙中跃出，手中喷枪喷射的火焰在空中写出德彪西的月光曲谱。

“快走！“他扯断左臂的仿生皮肤，露出藏着起爆器的机械骨骼，“去老榕树洞！“

林夏在樱花雨中奔跑，校服口袋里的芯片开始发烫。她翻过围墙时，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气浪掀起她的裙摆，那些飘散的樱花突然停滞在半空，组成清晰的警告文字：

[认知滤网已启动剩余时间02:5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