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九十春秋一梦间

村头的古槐又落了一层叶，像是给老村长家的青瓦添了层金黄的棉被。村里人都说，这颗老槐树比村长还老，怕是得有几百岁了。村长自己也说不清，只记得小时候，这树就这么粗，这么高，遮天蔽日的，像个老神仙。

村长姓周，单名一个正字，今年刚过完九十大寿。村里人凑份子，给他摆了酒，唱了戏，热热闹闹了三天。周正老爷子乐的合不拢嘴，逢人就说：“活到这岁数，值了！”那几天，村里洋溢着喜庆的氛围，孩子们在人群中嬉笑奔跑，大人们则围坐在一起，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分享着往昔的趣事。周正老爷子端坐在主位上，看着眼前这热闹的场景，心中甚是欣慰，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

可谁也没想到，寿宴过后的第七天，老爷子就走了。那天早上，阳光格外的好，金灿灿的，把整个小院都照得亮堂堂的。周正的小孙子周小宝，像往常一样，端着碗小米粥，蹦蹦跳跳地进了屋。那小米粥熬得浓稠，还散发着淡淡的米香，里面卧着的糖三角，是周正老爷子平日里最爱的点心。

“爷爷，爷爷，吃饭啦！今儿个有你最爱吃的糖三角！”小宝奶声奶气地喊着，声音在屋里回荡。可床上的人却没像往常一样应声。小宝眨了眨乌黑的大眼睛，觉得有些奇怪，他平日里最黏爷爷，爷爷也总是早早起床，和他一起玩耍。

小宝凑近了看，只见周正老爷子面色红润，嘴角还带着笑，像是做了什么美梦。他伸出小手，用力推了推老爷子的胳膊：“爷爷？爷爷？”那稚嫩的小手，在老爷子粗壮的胳膊上显得格外小巧。

没反应。

小宝有点慌了，小手一松，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小米粥洒了一地，热气腾腾的雾气瞬间弥漫开来。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喊人。那小小的身影，在阳光地照耀下显得格外无助。

村里人很快就聚了过来，把周正老爷子的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脸上满是惊讶与惋惜。村里最有见识地老李头，颤巍巍地上前，摸了摸老爷子地手，又探了探鼻息，摇了摇头，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走了，走了，寿终正寝，这是喜丧啊！”老李头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感慨，他与周正相识多年，一同见证了村子里的风风雨雨。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村子。有人惋惜，有人感慨，更多的人确实松了口气。周正老爷子在村里德高望重，一辈子没少操心，这下，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在村子的广场上，几个年长的村民开始商量着丧葬的事宜，大家纷纷表示要帮衬着，送老爷子最后一程。

周正觉得自己做了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他回到了小时候，光着脚丫子在田埂上疯跑，脚下的泥土软软的，带着春天的湿润。

他追着蜻蜓，扇着透明翅膀的蜻蜓，在阳光下闪耀着五彩光芒，怎么都，住不住；他还抓着蚂蚱，学蚂蚱一样一蹦一跳的，在草丛中穿梭，笑声在田野间回荡。

梦里，他娶了媳妇，媳妇有着温柔的眼睛和甜甜的笑容，他们一起生了娃，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从咿呀学语到成家立业。梦回老槐树下，看着村里的孩子们嬉笑打闹，就像看到了孩童时的自己，那些纯真的笑脸，让他心中充满了温暖。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喧嚣声，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比他九十岁大寿那天还要热闹。周正心想：这是谁家办喜事呢？这么大排场！那喧闹声越来越大，仿佛就在耳边，震得他耳朵生疼。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只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像是要飞起来一样。他的意识在黑暗中挣扎，试图抓住一点真实的东西。

“周老爷子走咯！一路走好！”

“周爷爷，下辈子还当咱们村的村长！”

“老村长，您老慢走，阎王爷那儿可别耍横啊，他那暴脾气可不惯着你！”

周正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啥？我走了？我这就。。。死了？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与震惊，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抓不住。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