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危机
“别害怕，王根。他们不是坏人，有我在呢！我会保护你的。”
赵春来担心王根心理上会产生不适，便主动安慰他道。
王根缓缓抬起头，强撑着站起身来。
“没有…没有坏人？”
王根试图从赵春来身上得到肯定的答案。
赵春来用坚定的眼神看着王根，点点头：“他们都是我们的朋友，像我们俩一样。”
听了赵春来的话，王根眼里的恐惧才逐渐退散。
他开始站在赵春来身后，安静的听着赵春来的指挥。
王根由于第一天尝试，还不太熟练。开始的时侯，有些手忙脚乱。
忘记加辣椒油进去，不小心打翻醋瓶，把客人的凉皮弄混了…
赵春来都没有责备他，总是耐心地嘱咐着。
因为他知道，自己第一天出摊儿时，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春来哥！”
一个清脆的嗓音响起。
赵春来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就见穿着那拖沓宽松工服的刘可英，兴奋地朝他一路小跑过来。
“阿英！哦不对，我是不是得叫你刘科长比较合适一点？”
刘可英轻叹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唉！又是哪个大嘴巴和你说的？”
“就是一个经常来我这里吃饭的老熟人儿。不过，你也别怪他，你这样的身份，私底下有些闲话是再正常不过了。再说了，我就一个卖凉皮儿的，你还怕我知道不成？”
听到赵春来这么说，刘可英这才松了口气。
她担心自己的身份会让赵春来对她有些看法，连朋友都做不成。不过现在，她看赵春来的眼神是愈发爱慕了。
就连身后的王根也看得出来。
“春来…有…王姑娘了。”
王根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碗筷，一边自顾自的说着。
刘可英这才注意到赵春来身后，竟还站着一个人，她还以为是来吃饭的工人呢！
她好奇的歪过头看向王根：“这位是？”
“这是和我同村儿的朋友，来帮忙。”赵春来向刘可英介绍道。
“所以，王姑娘是…”刘可英还是忍不住问道，她的心跳竟然莫名加快。
“她是…”
“春来喜…喜欢…王姑娘。”
赵春来刚要解释，就被王根抢先一步。
王根似乎有些不待见刘可英，故意在一旁添油加醋。
果然，刘可英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有些懊悔，为什么非要问这些。
“她是你喜欢的人？”
赵春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
“你们…结婚了？”
“还没有，不过，我正在努力。”
赵春来的坚定无比的回答，无意之中，却让他眼前的少女，心里有些落空。
此时的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氛。
原本有些失落的刘可英，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毛钱纸币，递给赵春来。
像是有备而来。
“诺！春来哥，昨天的加上今天的，你能给我算一个大份儿的钱吗？我今天只带了这些钱。”
“当然没问题！你想吃，随时都可以来吃。”
刘可英的脸上顿时多云转晴。
她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依旧和赵春来有说有笑的。
王根也没再插话，只是在一旁收拾着吃完的碗筷。
反反复复后，王根的动作也逐渐娴熟起来。
本打算去赵春来摊位的张富清，见他和刘可英聊的热火朝天。走到半路，便掉头去了对面的摊位。
张富清递给了褚言良一支烟：“怎么？这小赵都收徒弟了？”
褚言良点上了烟，吸了一口才缓缓回道：“我哪儿知道！你自己去问啊！”
“这不和你探讨呢吗？那么凶干什么？怎么？昨天的事儿，还生着气呢？”张富清依旧嬉皮笑脸地开着玩笑。
褚言良没有搭理他。
可张富清哪里是嘴上闲的住的人？
“哎！你说，英子她知道小赵有未婚妻了吗？她要是知道了，不得伤心死了。”
“你呀！一天天的净瞎操心，和你有啥关系啊？”褚言良有些不耐烦。
张富清笑着摇了摇头，一脸吃瓜地盯着对面的摊位。
下午俩点左右，忙碌了一上午的赵春来终于长吁一口气，可算结束了。
有了王根给他打下手，他明显感觉到，比之前一个人出摊儿，轻松了许多。
收摊后，赵春来拌了一碗凉皮给王根，又将昨天许给他的一块钱，塞到他手里。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王根高兴的点点头：“春来是…好人…不骗人！”
赵春来今天不打算去后山村了，因为他估算了一下。
每天最多只能用掉八斤左右的白面。算上前天剩的五斤面，一共二十斤白面，刚好够俩天。
所以，每隔俩天去采购一次，来回能少跑几趟。
而且，他下次买面，恐怕得去乡里的供销社了。
赵春来将王根送回家后，便骑车带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奔向知青队里。
秦建军在家躺了一天后，可算又有了精气神儿。
他去供销社买酱油时，和麻婶儿闲聊之际，却有了意外发现。
“建军，春来不是你同学吗？他家最近有啥事儿啊？一个劲儿的跑来买面，一买就是十斤多啊！”麻婶知道他俩人关系不和，故意这样说。
秦建军刚刚还脑子犯迷糊，被麻婶儿的话一下子就抖擞起来了。
“啥？十斤？麻婶儿你是不犯糊涂了？他家那个穷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建军起初还有点不太相信。
可麻婶儿却一再坚持道：“军儿啊！我在供销社呆了这么些年了，什么人买了什么东西，我还能记混了？婶儿怎么会骗你呢？”
秦建军心里暗爽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我倒要看看你小子又憋着什么坏呢！
秦建军急匆匆地结完账，就蹬上自行车，朝村南面去了。
好巧不巧的是，正当秦建军骑车去往赵春来家时，刚好路过村西头，遇到了在门外瞎溜达的王根。
“傻根儿，你干啥呢？有没有见到赵春来去哪了？”秦建军朝着王根大声喊道。
王根没有搭理他，而是冲着秦建军摇晃着手中的纸币：“钱！春来…给我钱了。”
钱？赵春来一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秦建军更加确信了。
“傻根儿，跟我说说，赵春来为什么给你钱？”他又继续打探道。
“凉皮，这…这是春来卖…凉皮赚的。”
“卖凉皮？怎么卖？去哪里卖？”秦建军越发好奇了。
王根手指了指西边远处：“就…就在…厂子门口。”
秦建军仔细分析着王根的一言一行。
卖凉皮？大西边？厂子门口？
秦建军似乎有了些眉目：“你的意思是？赵春来在洗煤厂门口摆摊儿，卖凉皮儿是吗？”
王根傻笑着点了点头。
秦建军心灾乐祸地一脸坏笑着：好啊！你赵春来也有今天，终于被我抓到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这么趾高气昂了。让你缠着王佳丽，活该你！
“王根，让你盯着赵春来盯的很不错，干得好！”
秦建军说完后，就急忙起身奔向工作队。
此时站在草垛子后面的赵春来正打了个喷嚏。
“哎！同志，是你啊！”
赵春来被冷不丁出现的何欢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在这？”
“这话该我问你吧！”何欢被赵春来手足无措的样子，逗得捂嘴笑了起来。
赵春来有些尴尬，但嘴却已经由不得脑子控制了。
“我找王佳丽同志，你能…”
“佳丽？你找王佳丽，有事儿？”
“不是，有人给她带了东西，我就是帮忙捎过来。”
说罢，赵春来提了提手里的布袋子，示意给何欢看。
赵春来想起王佳丽安顿他的话，再三犹豫后，还是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何欢顿了顿，又补充说道：“我可以帮你叫她，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
赵春来实在想不出来招儿了，憋的脸都红了起来。
何欢看到满脸通红的赵春来，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我逗你玩的。我去帮你叫她！”
说完，何欢就扭头走向田里，还不时回头看一眼赵春来。
赵春来内心崩溃，到底要瞒到什么时候啊？
不一会儿，就见王佳丽笑盈盈地朝着赵春来走来。
“听说有人捎东西给我？”王佳丽故意逗着他。
“哎呦！我的大小姐，连你也取笑我！”赵春来无奈摊了摊手：“你不许我告诉她实情，我只能编个理由说给她喽！”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故意这么说的。谁让你之前老逗我的？”王佳丽撇了撇嘴。
“你还挺记仇！诺！给你捎的东西。”
赵春来将布袋子拿到王佳丽面前撑开来。
“哇！荷青花！你怎么弄到的？你不会真成了‘采花大盗’了吧！”王佳丽看到眼前最喜欢的荷青花，激动的直拍手。
“你说对了。不是你说的想在院子里养一株吗？来的路上那么多野花，挖几棵花草有什么难的。”
王佳丽高兴地接过布袋子。
“你回头找个地方，把它埋进去。我昨天下午的时候就挖出来了，放时间久的话，就很难移接活了…”
赵春来正耐心的跟王佳丽讲着，却突然被王佳丽紧紧的一把抱住。
“谢谢你，春来！”
此刻的王佳丽满眼幸福，也让她更加坚定，她喜欢的人也同样是喜欢着她的。
花言巧语不是幸福。幸福是时刻惦记着，是真心实意的付出。
不知不觉中，就迎来了新的一天。
赵春来洗好面筋后，就前去接王根。
今天的王根早早就等在家门口，他好像比昨天要更加开心一点。
也难怪，一个经常被人当作傻子、整天都无所事事的人，的确很需要别人的陪伴与鼓励。
与其说王根喜欢有事可干，倒不如说他享受能被人平等看待的乐趣。
厂区的工人们正是如此，他们从来不用异样的眼光去看王根。
他们见了人会热情的打招呼，端上凉皮后会说声“谢谢”，吃完饭后会自觉付钱。
在他们眼里，王根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毕竟他们在厂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谁天生就是完美无缺的？谁又能保证一辈子不遇到什么难事儿呢？
王根依旧盯着道路俩旁的花花草草，似乎百看不厌。
到了厂区门口，还没等赵春来开口说话，王根就先行一步。主动开始摆放桌凳、切菜剥蒜、收拾碗筷…信手捏来的样子。
赵春来将这些琐碎繁杂的事都交给了王根，他很放心。
这样，省下来的时间，他也可以专心地投入到蒸凉皮中。
今天的摊位上依旧像往常一样热闹。
正当赵春来和王根忙的焦头烂额时，从平遥村的方向，见几个人影骑着自行车，气势汹汹的朝这边驶来。
褚言良指了指那几个人，和小西安小声议论着：“哎！这几个人是干什么来的？之前没见过啊！”
小西安朝褚言良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胳膊上戴着红袖章，倒像是公家的人。”
“不会是办事处的吧？”
“不好说，要真是。可就麻烦了！”
此时的王根也注意到了这行人，便朝着赵春来大声喊道：“春…春来，有…有人！”
赵春来看着王根一脸惊愕的表情，也循声望去。
“秦建军？”
赵春来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
他怎么来了？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赵春来正纳闷着，就见秦建军狐假虎威地带着三四人直奔而来。
“同志！就是他！他叫赵春来，他在这里做非法行为，必须狠狠惩罚他！”
秦建军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瞪着赵春来。
秦建军这么一搅和，吃饭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朝这边看过来。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妇女站了出来。
“同志，我们是乡办事处的。你在这里摆摊儿是不允许的。你这是‘投机倒把’你知道吗？”
“对对，他这是资本主义的尾巴！必须铲除！”秦建军不停的在一旁添油加醋。
“有你什么事儿啊！多管闲事，显着你了？”赵春来白了眼秦建军。
“嘿！还有我什么事儿？你这种错误的行径就是我发现的，我检举有功！”
“春来哥…是…好人，春来…给我钱。”王根对着秦建军嚷嚷道。
“嘿！傻根儿，你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你到底站哪头的？他这事儿，就是你昨天和我说的，你现在又装起烂好人了？”
“我…”王根急的快哭了出来。
他委屈地看着赵春来，想要解释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赵春来虽然早就料到了会发生这一切，但他没想到问题出在了王根身上。
他似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知道，王根一定不是故意的。
他轻轻拍了拍王根颤抖的肩膀，安慰他道：“没事儿，不要听他胡说。这事儿和你没关系，我不怪你。”
“呦！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在这里出演兄弟情深呢！”秦建军在一旁讥讽道。
赵春来正愁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转头就冲着秦建军破口大骂道：“你闭嘴吧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秦建军被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气到说不出话来。
“同志们，你们看看，就他这认错态度，就算罚了他也不会改。要我说，干脆关他几年！”秦建军被逼无奈，只能继续向办事处的人煽风点火。
“好！我接受…”
赵春来刚准备开口，就见众人的目光都朝着他身后看去。连褚言良和小西安也一脸吃瓜的模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身后。
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我看谁敢关我春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