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古窖余音
地窖陈腐的酒香里混着铁锈味。狮鹫银链贴近石墙，耳膜随着地底震颤嗡嗡作响。昨夜暴风雪掩埋了所有声息，此刻却能清晰听见岩层深处传来巨兽磨牙般的声响——和矿洞绿色太阳的脉动完全同步。
“菜鸟！“兰伯特踹开橡木酒桶，飞溅的麦酒在火炬下泛着琥珀光，“把这桶搬到西侧箭塔，维瑟米尔要用它腌鹿舌。“
桶底青苔被掀开的刹那，银链突然勒进皮肉。借着倾倒的酒液反光，我看到石砖缝隙渗出沥青状物质，正沿着墙根绘出三螺旋符号。狩魔感官触发记忆闪回：乔治在月蚀夜用同样的粘液绘制传送阵，实验室的迪精囚笼疯狂震颤。
“发什么呆？“狼派猎魔人甩来浸透酒液的麻布，“擦干净地板，别让术士笑话我们像猪猡。“
麻布触地的瞬间，某种尖锐蜂鸣刺穿颅骨。我踉跄扶住酒架，二十年前暴徒焚烧城堡的幻象席卷而来：年轻学徒被铁链锁在酒桶上焚烧，油脂滴入酒液发出滋滋声响，焦臭味与此刻地窖的气息完全重叠。
“你的脸色比食尸鬼还难看。“特莉丝提着裙摆走下石阶，法袍银线刺绣映着蓝光，“把手给我。“
她指尖点在腕脉时，紫水晶吊坠映出血管里的异状——暗金颗粒随着心跳在血液中沉浮。女术士的眉头逐渐拧紧：“这些是...龙息草的孢子？“
地窖突然剧烈摇晃。酒桶接二连三爆裂，陈年矮人烈酒漫过脚踝。杰洛特的银剑劈开某只酒桶，木屑纷飞中露出镶嵌在桶底的狮鹫纹章——正是乔治实验室器皿的标记。
“退后！“维瑟米尔掷出匕首钉住蠕动的酒液。暗红液体凝聚成鼠群形态，尖牙啃噬石砖的声响令人头皮发麻。我本能地结出伊格尼法印，喷涌的火焰却将鼠群炼成水晶雕像。
老猎魔人用剑尖挑起碎片：“阻魔金结晶，这些酒桶是活的炼金陷阱。“
***
正午的日光勉强穿透乌云，我跟着杰洛特巡查蓝山南麓。积雪覆盖的松林里，某种有规律的敲击声惊起了渡鸦。狩魔感官捕捉到五里外的血腥气，混着熟铁锻打特有的焦味。
伐木营地中央支着口沸腾的铁锅，三个裹着熊皮的男人正在熔炼剑胚。他们脖颈挂着猫头鹰骨串，铁砧上未成形的剑刃刻着暴徒屠杀夜使用的符文。当我剑鞘刮到树桩时，锻铁声戛然而止。
“白狼的跟班。“独眼铁匠举起通红的铁钳，“来取你订制的棺材钉？“
银链震颤预警的瞬间，铁匠抡起铁砧砸来。我侧身翻滚，钢剑斩断捆扎原木的草绳。滚落的松木撞翻铁锅，熔化的金属液泼在雪地上凝成蛛网。另外两人抽出镶银钉的连枷，挥舞时带起亵渎神灵的祷词。
“以永恒之火净化异端！“
亚登法印迟滞了他们的动作，但银钉连枷依旧擦过肩甲。狼学派剑术在此刻自主接管身体——旋身斩击切断连枷铁链，回手突刺贯穿皮甲接缝。当最后一人跪地求饶时，我的剑尖正抵着他咽喉的暴徒刺青。
“谁教你们锻造阻魔金武器？“剑锋压出血线。
铁匠突然暴起，将烧红的铁锭按向自己胸口。皮肉焦糊味中，他溃散的瞳孔映出我身后树影——戴着猫头鹰面具的身影转瞬即逝。
***
夜幕降临时，凯尔莫罕的宴会厅飘着鹿舌腌制的香料味。兰伯特用匕首尖戳着烤土豆，油星溅到维瑟米尔珍藏的《怪物图鉴》上：“所以说菜鸟差点被几个铁匠料理了？“
“他们用的是凯尔塞壬的锻造法。“杰洛特擦拭着缴获的银钉连枷，“三年前有批武器从那里流出，后来整个工坊被地精吃了脑子。“
特莉丝用魔法复原了半张烧焦的订单，羊皮纸上残留的印鉴让老猎魔人瞳孔收缩：“这是...莫尔凡·符里斯的私人纹章。“
地窖方向突然传来轰鸣，整座城堡跟着震颤。当我们冲下石阶时，酒窖西墙完全崩塌，露出后面隐藏的祭坛室。青铜祭坛上摆着二十个水晶颅骨，每个眼窝都跳动着绿色火焰。
“猎魔人的噩梦。“维瑟米尔剑尖发颤，“这是大屠杀那晚失踪的学徒们...“
祭坛中央的星象仪突然运转，绿色火焰在空中勾勒出凯尔莫罕的立体投影。当代表城堡的符文与血月重合时，所有水晶颅骨同时转向我，下颌开合发出乔治的声音：「容器已就位，永恒之门即将开启。」
狩魔感官在此刻超负荷运转。我看到城堡地基深处埋着巨型三螺旋装置，绿色太阳的能量正通过地脉流向十二个锚点。银链啪地断裂，吊坠融入祭坛裂隙的瞬间，岩层深处传来龙吼般的共鸣。
“退后！“特莉丝的法术护盾刚成形，祭坛就炸成碎片。绿色火焰在空中凝结成狂猎骑士的虚影，冰霜长矛掷来的刹那，杰洛特的银剑斩碎了幻象。
兰伯特从瓦砾中扒出半块石板，上面蚀刻着凯尔莫罕与三处精灵遗迹的星轨连线：“看来有人把我们城堡当成魔法阵眼了。“
***
子夜时分，我跪坐在训练场擦拭剑刃。月光将石砖上的血迹照得发亮，那些是暴徒始终没能洗净的罪恶。当银链残留的能量触及东墙裂痕时，狩魔感官突然捕捉到地下五十尺的异动——三螺旋装置正在加速运转，岩层缝隙渗出和乔治实验室相同的绿色黏液。
阁楼传来维瑟米尔沙哑的猎魔民谣，歌词随着北风飘散在废墟间：「...当群狼啃噬月亮，石之子将踏着先祖骸骨归来...」
暗门机关的齿轮咬合声从地窖传来，混着杰洛特与特莉丝的低声争执。我握紧剑柄走向声源，靴底突然踩到某种柔软物体——是半张被积雪掩埋的羊皮纸，上面画着双魂容器与三螺旋符号的能量流向图。
暴风雪再次席卷蓝山时，凯尔莫罕的每一道裂痕都在呜咽。那些被烧焦的墙砖，崩断的弩箭，还有地底永不停息的震颤，都在诉说着某个即将苏醒的远古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