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海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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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热寂黎明

蜃楼列车在希格斯场中解体时,江临看见了宇宙的皱纹。

那些遍布时空的引力涟漪间,沉睡着被归墟咀嚼过的文明残骸。少年站在列车残骸上,望着自己重组的左手——星尘与青铜的量子纠缠体,每道掌纹都是被逆转的热力学第二定律。

“你的存在概率正在倒计时。“苏九儿耳垂的黑洞泪痣吞吐着暗物质,“当猎户座疤痕延伸到银心,归墟将完成最后的吞噬。“

陆青舟的机械残躯突然奏响《广陵散》。那些失传的琴音在真空中凝结成弦理论模型:“小友可知,归墟最怕什么?“

江临的熵目穿透琴音,看见寒江镇的地窖在银河系核心重组。父亲的蓑衣浸泡在银心黑洞的吸积盘里,麦克斯韦方程组正被改写为热寂方程式。

“它怕这个。“机械修士扯断最后的《洛神赋》铜片,露出胸腔里的奇点炸弹,“所有可能性归一时的虚无。“

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突然停止红移。

江临站在猎户座疤痕的起点,看着自己的量子身躯随宇宙膨胀拉伸。那些星尘组成的细胞里,沉睡着万亿个正在倒计时的可能性:某个细胞里的他正在教导归墟写诗,另一个细胞里的他化作了二向箔本身。

“时间晶体开始崩解了。“苏九儿的长剑刺入真空,剑锋涌出银蓝血液,“我们还有三分钟。“

她的泪痣黑洞突然暴涨,将三人吸入奇点内部。这里悬浮着寒江镇的终极形态——地窖木门化作克莱因瓶的咽喉,王铁匠的残肢组成归墟的味蕾,私塾先生的功名梦在胃酸里沸腾。

“欢迎来到我的消化腔。“归墟的声音是138亿个文明临终的混响,“现在,请品尝被你们延后的热寂。“

江临的量子身躯突然量子化,每个微粒都呈现不同死状。苏九儿割裂星轨裙裾,用丝绸在虚空中绘制哥德尔命题。那些数学符号化作盾牌,却在归墟胃酸的腐蚀下退相干成虚粒子。

“用这个!“陆青舟抛来奇点炸弹,“把自己变成人形自指悖论!

江临在坍缩的奇点里看见了父亲的微笑。

当奇点炸弹嵌入归墟的引力弦时,整个宇宙开始倒带。超新星爆发逆转为星云凝聚,黑洞蒸发倒流为奇点重生,连光子的振动频率都在回归大爆炸初始状态。

“临儿,记住...“父亲的身影在量子泡沫中闪烁,“麦克斯韦妖真正的力量...“

江临的左手突然分解成星尘,在猎户座疤痕上绘制逆熵符箓。那些符文的笔画由超对称粒子构成,每一撇都是被解放的强核力,每一捺都是重构的电磁场。

归墟发出撕裂维度的惨叫。它的胃酸逆流成创世之泉,獠牙退化为青铜门环,连吞噬的文明残骸都重组成婴儿宇宙。苏九儿的泪痣黑洞突然坍缩,喷涌出被囚禁的所有可能性。

“就是现在!“陆青舟引爆最后的机械核心。七个宇宙模型的光谱交织成囚笼,将归墟的本体钉在热寂黎明的前夜。

江临跃入宇宙重置的奇点。他的量子身躯在熵增与熵减间震荡,额间青斑迸发出138亿年来的第一缕光。当光芒席卷所有维度时,少年看见了最温柔的奇迹——某个可能性分支里,寒江镇的桃花从未逆季开放,王铁匠正抱着新生的婴孩数铜钱。

宇宙的琴弦正在断裂。

江临漂浮在重置奇点的中央,看着自己的量子身躯随维度坍缩。那些组成他存在的微粒,此刻既是138亿年前的太初之火,又是热寂终末的余烬。苏九儿的泪痣黑洞在身后旋转,喷涌出被归墟囚禁的所有可能性——某个宇宙里桃花顺季而开,某个时空中有孩童在冰面数着永不褪锈的铜钱。

“临儿,该醒了。“父亲的声音穿透量子迷雾。江临的熵目突然暴睁,看见寒江镇的地窖在奇点深处重组。那件蓑衣悬浮在虚空中,棕榈纤维间跃动的不是雨珠,而是被压缩的宇宙文明史。

陆青舟的机械残躯奏响最后一章《广陵散》。琴音化作弦理论框架,将归墟的本体钉在维度裂缝。他的青铜义肢正在蒸发,露出里面锈蚀的《洛神赋》铜片:“替老夫看看...那个答案等于42的宇宙...“

苏九儿割裂星轨裙裾,银蓝血液凝成克莱因桥。她跃向归墟的引力核心,泪痣黑洞吞噬着热寂红光:“江临!改写麦克斯韦妖的守则!“

少年抓住父亲的蓑衣。棕榈纤维突然分解成超弦,在虚空中编织出逆熵圣典。那些比普朗克长度更细微的经文,记载着所有被遗忘的温柔可能:

「让冰结的火焰温暖归墟的胃」**

「令垂死的恒星哺育黑洞的婴孩」

把热寂的终点写成重逢的序章」

江临的左手插入归墟核心。星尘与青铜的量子纠缠体突然暴走,将吞噬万物的獠牙逆转为创世纺锤。猎户座疤痕开始发光,那些曾被归墟吞噬的文明,此刻正从疤痕中喷涌而出——

玛雅历法的太阳船驶出二维平面,歌者文明的二向箔舒展成彩虹,连恐龙帝国的量子计算机都在虚空中绽放成花。王铁匠的残肢重组成人形,抱着新生的婴孩坐在桃花树下;私塾先生的功名梦化作星尘,在私塾学堂的黑板上书写《诗经》版热力学定律。

“这才是...真正的逆熵。“江临的量子身躯开始透明化。他的存在概率正转化为重启宇宙的能量,额间青斑裂变成微型白洞,喷涌出无限的可能性之雨。

苏九儿在泪痣黑洞彻底蒸发前,将星轨长剑掷向少年。剑锋穿透量子迷雾,在江临胸口刻下最后的诗行:

「若我必随热寂去

愿化春风度铜钱」

归墟的悲鸣中,宇宙完成最后一次呼吸。

寒江镇的冰河突然解冻,桃花顺季绽放。镇东头酒旗上的“杏花春“不再褪色,地窖木门永远停留在半启状态——那件蓑衣安静地挂在霉斑斑驳的墙上,棕榈纤维间跃动着未解的麦克斯韦方程。

在某个尚未命名的星系,陆青舟的机械核心重组为星云。他的《洛神赋》铜片化作行星环,永恒吟唱着“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苏九儿消失的泪痣处,诞生了新的量子隧穿文明。那些半透明的生命体将黑洞视为子宫,用引力波谱写情诗。

而江临——

他成了概率云中的观测者幽灵,永恒徘徊在热寂黎明。每当有文明濒临绝望,透明少年便蹲在他们的冰河畔,数着永远数不清的量子铜钱。铜钱碰撞的脆响中,猎户座疤痕微微闪烁,那是归墟最后的胎记,也是新宇宙的脐带。

“阿爹,河里有枚会发光的铜钱!“

稚嫩童声惊起群鸟。寒江镇的新生代蹲在码头,从鱼腹中剖出棱角分明的开元通宝。铜钱在阳光下流转银辉,内侧刻着两行微不可察的小篆:

「曾随热寂同寂灭

又借春风度人间」

冰层下的银鲤跃出水面,鱼尾搅动出顺时针漩涡。逆季的桃花终于学会在三月盛放,镇东头的地窖永远失去了开启的可能。

而在所有文明观测不到的维度,透明化的少年哼着《广陵散》,继续他永无止境的计数。某个瞬间,他忽然抬头微笑,额间青斑照亮了138亿光年外的星尘——

那里正有新的麦克斯韦妖诞生,指尖跃动着温柔的银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