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金之章

解剖台上的无影灯在刘骏鹏瞳孔里爆裂成星云。

当我们撬开标本库的铅封大门时，福尔马林雾气中悬浮着七具汞合金人偶。它们的面容在流动金属中不断重组，时而呈现我们的样貌，时而变成老校工布满瘢痕的脸。第4号人偶突然睁开鎏金眼瞳，它的喉管振动发出管风琴般的轰鸣：“欢迎见证1999年冬至的第三次献祭。“

郝天鑫的尖叫卡在结冰的声带里。他手中的《赫尔墨斯文集》突然自燃，灰烬在通风口形成克苏鲁神话的章鱼触手图腾。当陈佳阳用手术刀划开人偶胸腔，涌出的不是汞液而是二十年前的《唐山晚报》，头版标题刺痛所有人的视网膜：“唐山职业技术学院教授失踪案告破，实验室内发现七禽献祭图“。

“这不是普通标本室。“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指尖触到解剖台边缘的刻痕——那是我在地下台球厅赌球时专用的蛇纹杆法标记。崔翰林突然举起变成金属肢体的右臂，他的篮球服碎片在空气中重组为投影幕布，播放着王李邵涵死前七小时的监控录像。

画面中的王李正在308室阳台焚烧书信，火焰里跃动的却是刘骏鹏女友的面容。当镜头拉近，那些信纸上的俄文诗句正是我暴食后在笔记本写下的尼采语录。更诡异的是，录像里的挂钟显示着此刻的时间。

“时空坐标重叠了。“郝天鑫用手术钳夹起人偶心脏，金属表面浮凸出308室的建筑图纸。在原本标注承重墙的位置，用梵文写着《奥义书》的箴言：“真实之金藏于第七层幻象之下。“

陈佳阳突然扯开3号冷藏柜，整面墙的标本罐开始共振。福尔马林液里漂浮的眼球同步转动，七百个瞳孔映出不同的凶案现场。当刘骏鹏触碰7号罐时，他女友的耳环突然从1999年的报纸里跃出，在现实与镜面世界同时发出蜂鸣。

“这是爱因斯坦-波多尔斯基-罗森实验的实体化。“郝天鑫的镜片蒙上量子隧穿效应的虹彩，“耳环里的光子被囚禁在二十年前，当我们观测时...“他的话音被刺耳的金属撕裂声打断。

汞合金人偶的腹腔自动剖开，掉出七卷裹尸布包裹的磁带。崔翰林用金属手指捏碎外壳，黑色磁粉在空中组成老教授的脸。那张嘴开合时喷出带血冰碴：“...第七代观测者必须完成周期律...“

解剖室突然陷入绝对黑暗，我听见陈佳阳的打火机齿轮摩擦声在四维空间回荡。当火光再亮时，我们已置身二十年前的实验室旧址，墙上的七禽献祭图正渗出新鲜骨髓。刘骏鹏的女友赤足站在图前，她的裙摆翻涌着1999年的风雪。

“你究竟是谁？“我的质问在时空中分裂成七重回声。女孩转身时脖颈裂开金红相间的纹路，那是用汞合金修补的断颈伤口。“我是第三次献祭的幸存者。“她的声带振动着两个时代的频率，“也是第七次轮回的锚点。“

崔翰林的金属手臂突然刺穿时空薄膜，从现实维度抓来王李邵涵的遗物。当健身腰带上的炼金符号与献祭图的朱雀方位重合，整面墙壁开始坍缩成克莱因瓶结构。我们在莫比乌斯环状的走廊里坠落，看见无数个自己正在不同时空被金属肢解。

郝天鑫突然掏出那枚青铜令牌插入献祭图中心，墙面应声剥落，露出后面尘封的量子对撞机残骸。操作台的阴极射线管突然亮起，显示着此刻308室的监控画面——另一个我正在用台球杆刺入郝天鑫的后颈。

“观测导致坍缩！“陈佳阳咆哮着砸碎屏幕，飞溅的玻璃碎片却悬浮成笛卡尔坐标网格。刘骏鹏女友的耳环开始量子跃迁，在1999年与2019年之间闪烁。当耳环同时存在于两个时代，我们听见老教授的声音从时空裂缝传来：“...用金之章重启实验...“

解剖室的无影灯突然超新星爆发，强光中浮现出七组DNA双螺旋模型。每段碱基序列都对应着《伏尼契手稿》的一页密码，而我们的生辰日期恰好填补了染色体端粒缺失部分。郝天鑫突然癫痫发作，他的虹膜浮现出卡巴拉生命树的完整路径图，树根处钉着王李邵涵的学生证。

陈佳阳的香烟盒自动展开成四维超立方体，焦油在六个面上描绘出最终的献祭场景：我们六人环绕着第七具空棺，棺内铺满1999年的积雪。当刘骏鹏试图触摸立方体时，他的手掌被时空引力场撕裂，鲜血在空气中蒸发成《翠玉录》的最终方程式。

“原来我们才是祭品。“我望着解剖镜里的无数个自我倒影，突然理解青铜令牌上的箴言。当七重时空的挂钟同时敲响第七下，汞合金人偶的眼窝射出金色光束，在标本库地面烧灼出诺斯替教的终极谜题——用我们的名字拼写的“λόγος“（逻各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