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归墟

陆沉的靴底刚触到归墟的地面，鞋跟就陷进某种胶质物里。那不是泥土，而是层层叠叠的骨灰，被血浸透后凝固成沥青般的质地。他抬起头，呼吸卡在喉咙——十二座青铜城废墟悬浮在铅灰色天幕下，玛雅人的水晶颅骨嵌在亚特兰蒂斯的波塞冬雕像眼眶中，巴比伦空中花园的藤蔓缠住三星堆青铜神树，所有文明的残骸在这里绞成畸形的共生体。

“欢迎来到人类坟场。”苏九真倚着断碑喘息，旗袍上的咒文已蔓延到脖颈，“每次甲子轮回，矩阵都会吞掉一个文明当养料。”

江离的战术匕首突然指向右前方。齿轮咬合的咔哒声从空中花园残垣后传来，一头机械兽跃上废墟。它的躯干是青铜齿轮组，关节处却嵌着符咒核心，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磷火。最骇人的是，兽爪上粘着半片现代迷彩服布料。

“退后！”江离甩出三枚刻满云篆的子弹。弹头击中机械兽胸口时，符文亮起，竟在半空结成金光八卦阵。机械兽嘶吼着后退，胸腔齿轮间喷出猩红雾气。

“血蒸汽……”陆沉捂住口鼻，晶化的右手不受控地按上身旁石碑。溯影能力自动触发，他看见古苏美尔祭司将战俘推入熔炉，沸腾的血雾通过铜管注入机械兽核心。

苏九真咳着血沫苦笑：“没想到吧？你们发明的蒸汽机，三千年前就在烧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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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斯芬克斯像的断爪时，陆沉绊到一块金属板。拾起的瞬间，他如遭雷击——那是九十年代的产检报告单，母亲的名字赫然在列。胎心监测图下方有行小字：**“胚胎异常共振，建议终止妊娠。”**

玉璇玑突然发烫，眼前的青铜城开始扭曲重组。等陆沉回过神，已站在一间贴满瓷砖的实验室里。消毒水味刺鼻，穿白大褂的人影在磨砂玻璃后晃动。他看见年轻的母亲被绑在手术台上，针管里的绿色液体泛着晶光。

“基因适配率99.8%，不愧是守墓人直系后裔。”戴口罩的医生举起针管，“可惜胎儿吸收太多矩阵能量，活不过满月。”

手术台上的女人突然转头，视线穿透时空与陆沉相撞：“小沉，快毁掉玉……”

场景轰然崩塌。陆沉跪在骨灰地里，掌心攥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产检单。江离蹲下身想扶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她战术服袖口滑落，露出小臂内侧的刺青：**“特管局第一实验中心”**的徽标，与产检单上的钢印一模一样。

“你母亲叫林雪对吧？”江离扯回袖子，声音冷硬如铁，“1998年长江溃堤，她作为初代适配者被卷入矩阵，你父亲为掩盖真相自愿被浇筑进混凝土。”

陆沉一拳砸在她防弹衣上，晶簇刺破指关节：“那你呢？特管局刽子手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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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的轰鸣打断对峙。归墟穹顶裂开一道缺口，天衡资本的黑色战舰缓缓降下。舰身布满生物质装甲，像是把鲸鱼骸骨和集成电路板糅合的怪物。周慕云站在舰桥，白大褂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陆先生，做个交易如何？”他的投影悬浮在废墟间，“你给我矩阵核心坐标，我给你逆转晶化的血清。”

回应他的是苏九真的血符咒。女人咬破舌尖在虚空画符，血珠凝成相柳虚影撞向战舰。同一瞬间，贫民窟的感染者从另一个裂口涌入，他们举着晶化的肢体当武器，与特管局机甲部队绞杀成一团。

陆沉在混战中冲向青铜棺椁。玉璇玑插入棺盖凹槽的刹那，所有文明的废墟开始共振。巴比伦的齿轮、玛雅的水晶、亚特兰蒂斯的黄金……无数零件飞向战舰，在生物装甲上撕开裂口。

当陆沉撕开实验记录时，泛黄的纸页间滑出半张工作证：2004年江城地铁项目安全员周慕云。照片上的青年戴着工程头盔，背景是防空洞浇筑现场，混凝土搅拌车前站着穿白衬衫的陆知远。“想不到吧？“周慕云擦拭金丝眼镜，镜片闪过诡异红光，“你父亲自愿成为封印核心前，亲手签下了我的基因改造许可——要用他的痛苦共鸣体质，培育更完美的守墓人。“

周慕云按下控制钮，战舰腹部伸出数百根输液管扎入感染者身体，“没用的！整个贫民窟都是我的血包！”

陆沉突然笑了。他举起完全晶化的右臂，矩阵纹路在皮肤下游走如活蛇：“知道为什么历代文明都毁灭了吗？”

玉璇玑炸成碎片，十二座青铜城同时亮起。在惊天动地的崩塌声中，陆沉化作一道流光撞入战舰核心。最后一刻，他看见江离撕开衣袖，露出与母亲同源的刺青——那是初代局长的家族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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