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好汉架不住三泡稀
“叔，红河叔！”
正睡意朦胧之际，王红河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
惊得他一个激灵，连忙抬起头，才看到窗外站着一个人影，个子很高，正扶着窗台往里面望。恍恍惚惚之间，他也是睡迷糊了，怔怔的应了句，“谁呀？”
“叔，是我！”
王世钧捂着肚子，直抽冷气，急切道：“咱家厕所在哪？”
“厕所？”
王红河这才反应过来，终于记起今天家里来了个知青，还是个大医生来着。一想到这个，他心里就觉得舒畅，忙爬起来道：“世钧啊，茅房在西边。”
“西边哪里？西南角还是西北角？”
王世钧腹内一阵绞痛，拧着眉毛问道。
“都是。”
“……”
听到他的话，王世钧一呆，连忙提着裤腰往院子西边跑去。
跨过那道倾塌的土墙，他才明白王红河啥意思。
这一家子住在村子西南角，前面不远就是田野，西边则是一片荒芜的庄子。
庄子上长着稀稀拉拉的小树林，人往里一猫，外面很难看得到。
‘好嘛，露天厕所！’
王世钧下意识吐槽一句，忙注意着脚下，往里钻去。
直到蹲在地上解开裤腰，他才终于把憋着的一口气松掉，一泻千里。
听着劈啪作响的跑肚声，他的脸色不由变了变，疑惑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开始腹泻了？
可念头刚起，就想到晚饭吃的食物，然后他脸上就浮现出一片苦涩。可还没来得及抱怨，腹部一紧，他不得不攥着拳头用力，又为大地做了滩贡献。
好一会儿，王世钧才觉得舒服了些，准备收拾一下，却发现自己兜里没带纸……
他作势欲喊，可撅着屁股，又在最后关头止住了。
王红河和谢培英一对农民，日子都过成这样了，自己张口往他们要纸，是不是太过难为人了些？
再说，这个年月，农村人家，除了小孩子用完的作业本，有几个用得起卫生纸的呀！
纠结了一阵儿，王世钧咂了下嘴，只得在地上划拉。
想找点树叶子对付一下。
可惊蛰刚过，地上的杂草才刚发芽，去年秋天的黄叶却已腐烂变质，根本难以寻觅……
摸了半天，在他即将绝望之际，手指头终于碰到一颗破砖头。
仔细摩挲了下，棱角还算圆润，他心中不由一喜。
既是天赐之物，就对付着用了！
哪知，神清气爽的回到屋内，王世钧才刚躺下，肚子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惊得他一把拉开房门，又夹着腚沟子跑了出去。
一连三趟，小树林里鞭炮声响作一团。
俗话说，好汉子架不住三泡稀。
到最后，王世钧拉得神情都恍惚了，腿肚子直打哆嗦。好不容易摸到一块砖头，才发现是刚用过的，可把他恶心坏了……
他这来来回回好几趟，把王红河也给吵醒了。
大叔始终放心不下他，披着衣服走出来问道：“世钧，你咋拉成这样，严重不？”
“……有点严重。”
王世钧躺在床上，说话都有点没力气，再也端不起架子，可怜兮兮道：“叔，我得吃药，不然，明天怕是连床都爬不起来了……”
“好好！”
王红河一阵紧张，慌忙把衣服穿好，关切道：“那你等一下，我现在就去河西屯给你包药！”
可想到他自己就是个医生，而且水平似乎比陈卫生员高得多，他又禁不住问了句，“世钧，这我给你包啥药啊？”
闻言，王世钧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辩证道：“叔，我这腹泻非热非寒，应该是吃了不洁净的东西所致，当以藿香正气丸主之。
你给我买一些广藿叶、紫苏、白芷、姜厚朴、法半夏、大腹皮……”
“啊？”
王红河掰着手指头，想要用心把他需要的药品记下来。可听着听着，这位老农民脑子就有些懵，结巴道：“世钧，你说的是啥呀？俺记不住啊！”
“叔，是中药。”
王世钧侧了下身子，实在有点撑不住了，“麻烦你买回来，两碗水煮成一碗，我喝下去立刻就能好了。”
“可是……”
王红河有些麻爪，急得直转圈，“世钧，咱乡下没有药铺子呀。河西屯的陈大夫只会给人打针包药片，没有中药。你想想别的法子……”
王世钧呆住了，而后才意识到他要去河西屯，不由喃喃道：“叔，你不是说河西屯离咱们村十五里吗？这都半夜了，你要去那？”
“哎呀，没事没事，你拉成这样，救人要紧！”
王红河似乎比他还要焦急，挥了下手，满不在乎道。
可望着外面浓稠的夜色，王世钧却愣住了。
初春的夜晚还十分寒凉，当下普通农户又没有手电筒，王红河一个人摸黑走十几里山路，穿行在漆黑的山野间，单是想想就让人不安。
他心里一暖，当即喊道：“叔，别去了。
是我太娇贵了，还当是在首都呢！
其实不用那么多药材，你给我找点凤尾草回来，我熬点水喝下就好了。”
“凤尾草？”
王红河本不想听他客套，执意要去河西屯，可听到这个美丽的药名字，讶异道：“世钧，凤尾草是啥？长啥样啊？”
王世钧眼眸中泛起遥远的回忆，忙给他描述，“叔，凤尾草在咱们这儿又叫井栏边草，阴暗潮湿的墙根和井边长得都有，叶子细长，好似韭菜，不过是分叉的。
你日常打水的时候，应该见过。”
“哦，你说它呀，长得像山鸡尾巴是不是？”
王红河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害，原来是它，你不早说！
世钧，那玩意儿能治拉肚子？
哎哟，真是稀奇。你等着，叔这就去找！”
王红河是个急性子，听懂他说的是啥之后，立刻便一路小跑出了家门。
不多时，他就从外面转了回来，跟王世钧打了声招呼，就开始在厨房里烧水，大有立刻给他煮好的架势。
王世钧心里有点不踏实，喊他把药材凤尾草拿给自己看看，才终于松了口气。
夜色寒凉，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绿汤子灌下去，身体立刻就暖和起来。
王世钧连药渣子都没放过，又喝了一大碗，肚子里暖流涌动，绞痛感渐渐远去，他才总算敢放松下来。
往床头上靠了靠，迎着王红河关切的目光，感激道：“叔，大半夜的，麻烦你了。”
“噫，你说啥呢！”
王红河见他喝了药立竿见影，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昨晚还是你说哩，咱是一家人了，客气啥！
世钧，你这是真好了？
这凤尾草有恁神？”
见他点头，王红河跟发现了啥宝贝似的，连忙带上房门，给自己媳妇儿献宝去了。
身体安宁下来，倦意立刻上涌。
隐隐约约中，听着西屋一惊一乍的交谈，王世钧嘴角含笑，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