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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正面面对
结果第二天脑子发懵,吃了早餐,无法做胃镜,只能先挂了一个“睡眠障碍专科”的号开点安眠的药。
周末的医院人满为患,“睡眠障碍专科”候诊区与“神经内科”在同一个片区候诊,这两个科室焦虑、抑郁的患者很多。
林悦观察着身边的病友,一些人低垂着脑袋,两眼空洞,仿佛已被情绪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明显是抑郁的患者。还有一些人眉头紧锁,表情痛苦到扭曲,不顾他人眼光,一个劲地向身边陪同的人痛斥着自己出轨的丈夫,这类明显是焦虑的患者。
还有一些较为轻度的患者,脸上写满了疲惫,但手上依然处理着各种事务,有电话叮嘱家里小孩要认真做作业的,也有抱着电脑改 PPT的。
而且这些人多以中年人,且女性为主。林悦想,为什么人到中年,都过得如此不易和紧绷?生活美满,状态松弛的人到底在哪里呢?
她以前看过一句话说:“抑郁与焦虑最大的区别在于一个想死,一个怕死。”想到这,又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胃,不错,现在的她是怕死的。
临近中午时,终于叫到了她的号。医生告诉她,睡眠不好很多都是因为情绪导致的,所以给她开了一个红外脑电波的诊断,听说是国家的一个科研课题,目前可以免费检测。常见的睡眠问题分为:入睡困难、眠浅、多梦和早醒,这些症状她全占了。
医生看着脑电红外线的报告单问道:“睡不好有诱因吗?还是突发的呢?”
林悦捏搓着衣角,脑子里一下子闪过很多事,动了动嘴唇,最后硬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医生看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没再追问,见怪不怪的继续道:“不管是工作压力,还是家庭或是人际关系,都看的淡一点,没有什么比自己的身体更重要的了。药物只能治标,还是得将心结打开。你除了胃疼,是不是还有心悸,胸闷,呼吸困难的情况?这都是因为你压抑情绪导致的躯体反应。”
林悦走出医院后,一束初夏的烈日打在她的身上,她没有立即去停车场,而是绕着医院走了好久。
不知不觉走到了住院部楼下,碰到好几个穿着病号服,身体消瘦的病人。不管是表情从容还是焦虑,都满眼期待地向医院墙外眺望,她终于有了一个决定:不再查高明了。她承认她不是他的对手,她还有工作要忙,有儿子要照顾,真心没有与他打持久战的精力。
于是,她准备正面面对。既然婚姻已经保不住了,至少要保住工作,这将是她与儿子的生存之本。她约了高明回家谈离婚的事。
晚上,她照常烧了一桌子菜,想着好聚好散吧。
晚餐时分,三人围坐在餐桌旁,气氛看似温馨而和谐,林悦的心中却五味杂陈。她心疼地看着小宇,这样的家庭聚餐,以后将不会再有了。
吃完饭,小宇睡着后,两人便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客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压抑。
首先聊的是房子的问题,两人在这一点上没有争议,房产和贷款一人一半,目前房贷每月一万二,每人承担六千。只是小宇的户口还在这套房子里,林悦不想他的生活和学习环境突然发生太大的变化,而高明,却想将房子挂牌出去尽快卖掉。
林悦看到高明丝毫不在意这么大的变化对一个只有七岁孩子的打击时,她既痛心又愤怒,咬着牙质问道:“现在的房产市场这么萧条,你到底为什么非得如此着急要将它套现?别忘了,房产是两个人的,就算你执意要卖,我不同意,你也卖不了。”
高明见她眉头紧锁,双眼通红的样子,语气终于缓了下来。他知道她这样的表情,表示着已经触碰到了她的底线。他也怕真把她逼急了,毕竟他手上还有一些“小把戏”。于是说道:“如果在卖出去前你想要继续住,那一个月除了六千的房贷外,另外要再付五千的房租给我。”
林悦算了一下,这样每个月在房子上的固定花销就要一万一。还好高明作为父亲,离婚后也需要按月拿抚养费给小宇,这样可以从房租里扣除。
结果没想到,高明这时却拿过手机,打开了银行 APP,拉出一张店里的流水单,推到林悦面前,明显是有备而来:“我店里每个月的营收连五千都不到,没有办法付抚养费。”
紧接着,他又打开了另一个银行的 APP,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贷款三十万的字样。
林悦凝视着那些冰冷的数字,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在婚姻中无愧于心,最后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们结婚 10年,高明从来没有给她看过账单,她以前也问过他很多次,但每次都被他敷衍过去。
快离婚了,高明才说自己收入低,贷款是用来还房贷和支付 AA制的那一部分。
林悦怎么想,都是高明的算计。她看着眼前这个无比陌生的男人,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无助。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何独自承担起未来的生活重担。
她一个月工资税后一万八,要承担房贷、儿子的生活费用,还要给前夫房租,这压力如同巨石般压在她的心头。
几番争论不下后,林悦无助、绝望的情绪已经到达了顶峰,声音中竟然不自觉地带着一丝哭腔:“那要么就这么耗着不离了,花销你还是要承担一半。”
高明闻言一惊,随即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你要是不离婚,我就把店转让了,自己出去旅游。我没有工作怎么支付一半的开销?”
林悦看着这个男人,突然觉得他就是一个彻底的无赖。想到工作、想到儿子,与这样的人耗下去,到最后也是两败俱伤,还恶心自己。
林悦听到自己说:“算了,找个时间去把离婚证拿了吧。”说完,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很快,就听到高明关门离开的声音,她知道这一次,他们的婚姻是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
她想起十年前与高明结婚时,无房、无车、无婚礼。高明说:“等十周年的时候,我一定补你一场婚礼。如果一段婚姻能维持十年,肯定就能一辈子在一起了。”那会的她满脸幸福,认为他是在为没能给她一场婚礼而心怀歉疚,觉得自己很幸运,相亲捡了一个懂得感恩的男人。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是多么的可笑和幼稚,一个空口的承诺,到底和懂得感恩有什么关系?又或许那会他就已经计划好,十年后他要去过“自由”的生活,赚了钱可以一个人花。
她坐在卧室的床边,窗外正对着一幢幢高耸的写字楼。已经是深夜十一点,楼里依然还亮着灯,甚至还能依稀看到人影。这些人中,有几个是心甘情愿为妻儿打拼的丈夫?又有多少是无依无靠,需要自己独自养活孩子的母亲?
她突然感到胸口堵得难受,小小的卧室像一个紧闭的匣子,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走了出去,推开了儿子的房间,看到他熟睡的小脸蛋,忍不住凑近亲了上去。
软软糯糯的触感立即传来,紧绷的心也慢慢打开,一滴滚烫的眼泪从她脸颊滑落,落到了手背上。她知道以后的日子里,她会是儿子唯一的依靠,她必须为了这个“软肋”穿上“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