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黄泉路引

急诊室的监护仪发出刺耳长鸣。

陆沉漂浮在手术台上方，看着医生们徒劳地按压自己布满裂痕的胸膛。那辆失控的渣土车撞过来的瞬间，他分明看见挡风玻璃后司机猩红的双眼——那绝不是人类应有的瞳孔。

“时辰到了。“

冰冷的声音自虚空传来，陆沉猛地回头。身着玄色冕服的男子手持青铜灯盏，幽蓝火苗中映出万千星辰流转。他腰间悬着的鎏金玉牌篆刻“酆都“二字，铁画银钩间似有血海翻涌。

未等陆沉开口，时空骤然扭曲。等他再睁眼时，已站在望不见尽头的青石古道上。两侧曼珠沙华开得妖异，血色花瓣飘落处，无数半透明的人影正麻木前行。

“此乃黄泉路。“男子掌中灯盏明灭，“你本不该此时殒命，奈何生死簿上......“

话音未落，整条古道剧烈震颤。陆沉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消散，从指尖开始化作点点金芒。酆都使者突然暴退十丈，冕旒下的面容首次露出惊骇：“这是......轮回印？！“

苍穹炸开万道雷霆，陆沉最后看见的是使者被金光撕碎的身影。意识沉入黑暗前，隐约听见苍老的叹息穿透时空：“第九劫的种子，终于发芽了......“

剧痛。

陆沉是被刺骨的寒意激醒的。他躺在潮湿的泥地上，头顶是两轮交相辉映的血月。腐臭的沼泽冒着气泡，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兽吼，每声都震得胸腔发闷。

“居然还没死透？“

沙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陆沉勉强转头，对上一双浑浊的三角眼。蓬头垢面的老者蹲在丈外，手中骨杖正滴落墨绿色液体，在泥地上腐蚀出缕缕青烟。

“炼气三重的废物也敢独闯黑水泽。“老者舔了舔缺牙的嘴，“正好拿你试新炼的尸傀。“

骨杖挥动瞬间，陆沉本能地翻滚躲避。原本躺着的位置炸开脸盆大的深坑，腥臭的毒液飞溅到衣摆，布料立刻碳化成灰。他这才发现自己穿着青色短打，腰间别着木质令牌，隐约可见“青冥“二字。

记忆如潮水涌来。这具身体的主人是青冥宗杂役弟子，为给妹妹凑买丹药的灵石，接了采摘腐骨花的宗门任务。却在沼泽深处遭遇毒瘴，被眼前这个邪修偷袭。

“倒是机灵。“老者阴笑，骨杖顶端骷髅眼眶亮起绿芒，“可惜......“

陆沉突然感觉丹田发热。濒死时见过的金色印记在识海浮现，此刻正疯狂抽取四周的阴气。老者释放的毒雾尚未近身，就被他周身突然爆发的漩涡尽数吞噬。

“怎么可能？！“老者踉跄后退，“你明明......“

话音戛然而止。陆沉遵循本能抬手虚握，老者脖颈瞬间浮现金色纹路。随着五指收拢，邪修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最终化作飞灰。一缕精纯能量顺着金纹流入体内，闭塞的经脉轰然洞开。

“这是......“陆沉看着掌心若隐若现的卍字符文，远处忽然传来破空声。

三道剑光划破血色天幕，为首的白衣女子踏月而来。她足尖点在芦苇梢头，广袖流云般拂过沼泽，所过之处毒瘴尽散。当看清满地狼藉时，柳眉微蹙：“腐骨花呢？“

身后两名青年同时掐诀，青色罗盘悬浮半空。指针疯狂转动后，直指陆沉怀中。

“交出来。“左侧方脸青年冷喝，“这不是杂役该碰的东西。“

陆沉这才摸到怀中硬物。掏出的瞬间幽香扑鼻，形如骷髅的花朵泛着磷光。记忆闪回——原主正是为采此花深入险地。

“赵师兄，和他废什么话。“另一人并指成剑，“杀了便是。“

白衣女子突然抬手。陆沉手中的腐骨花自动飞入她掌心，根茎处还沾着暗红血渍。她凝视陆沉片刻，美目闪过一丝异色：“你杀了五毒叟？“

不待回答，沼泽深处突然传来惊天咆哮。整片大地开始震颤，墨色潮水自地平线滚滚而来。女子脸色骤变：“黑水玄蛇提前苏醒了！速退！“

剑光裹住三人的瞬间，女子突然甩出缎带卷住陆沉。方脸青年急道：“慕师姐！带个累赘......“

“他能击杀五毒叟，必有古怪。“女子掐动剑诀，四人化作流光疾驰，“回宗后交给刑堂审问便是。“

陆沉在罡风中艰难回头。滔天巨浪里隐约可见山岳般的蛇首，竖瞳如血月高悬。更令他心惊的是，那凶兽额间竟有与自己相同的金纹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