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启四骑士·死亡
恶魔发现，它现在所处的地方和它的规则空间略有不同——这里的“地面”并不是平整的。
它站着的地方，明显比那个愚者那边要低。
他们中间隔着一个类似于斜坡的构造，后者正好处在地势的最高点。
那个人类少女倚坐在恶魔的人骨椅子上，居高临下。她戴着黑色丝质手套的右手斜撑着下颌，左手随意地放于身前，冷漠的眼神里写满高傲。
她搭着腿，交叠的足尖正对恶魔的眉心，姿态犹如高高在上的女帝在俯视求见她的跪拜者。
这一切，让恶魔感到非常不爽。
它才是“债主”，而对方不过是个要向它供奉灵魂的愚者，凭什么以那种姿态坐在高处？
还坐着它的人骨椅子？
最重要的是……它刚才明明还有机会，可现在被带到了这里就无法抓那个卑鄙的人类再赌一局了。
一颗卑贱的灵魂，竟也敢如此狂妄！
恶魔异常恼怒，但它并没有表现出失态，还是维持着“赌场公证人”的优雅。
它缓步走向那把如王座一般高高在上的人骨椅子，左手的袖口再次滑出人皮纸契约——但已经明显没有之前那么长了。
和诺亚的赌局让它输掉了所有的赌徒灵魂，导致它这副人皮纸卷轴不仅出现了大片空白，还肉眼可见地缩短了许多倍——从一眼望不到头变成如今的只有三四米长。
“向地狱供奉灵魂的愚者啊……”
恶魔逐渐走向高处，嘶哑的低语在黑暗中萦绕：
“你是上一场赌局的最终胜者，你赢下了他们的灵魂，而最终的赌注由我来收取……”
“你幸免于难，得以带着灵魂离开致命的赌桌……你本该以胜利者的姿态得到深渊的注视，直到下一场美妙的赌局……”
“可你，浪费了幸运的眷顾。”
恶魔停下了脚步。它已站在离塞西蒂娅不足十米的位置。
“你为了一个卑劣的作弊者置换你的灵魂……愚者，你的牺牲伟大而又可笑。”
“现在，以深渊为证，以地狱为秤，我将为你举行一场绝对公平的交易，收取愚者的灵魂……”
“最后……你不该，俯视我。”
话音刚落，所剩无几的人皮纸契约里伸出了数只细长得堪称尖锐的手臂，直指塞西蒂娅脆弱的心脏。
而塞西蒂娅还是一言不发地坐在原位——就连姿势也和之前一样随意，完全没有动作。
不反抗，不躲避，但也没有表现出恐惧……就像是呆住了一般。
唯独让恶魔感觉到诧异的，是她的眼神——
始终透露着轻蔑之色的眼神。
恶魔的不满更甚，已经做好了不这么快取走对方灵魂的准备。
它要好好折磨一下这个狂妄的愚者。
虽然它很意外对方能掌握这场交易的时间主导权、在它自主离开规则空间之前把它带离，也深知对方的灵魂有着非常不错的强度，但它是完全不可能怕的。
因为这个愚者不像先前的欺诈者那么狡猾。她的灵魂，已经刻印在契约书上。
她已经主动交出了灵魂，没有回头路了。
无非是取走的过程快慢问题。
“我说过，不要俯视我……！”
恶魔发出低吼，更多的手臂伸出，意图将那把人骨椅子打散，不让塞西蒂娅保持那种高傲的姿态。
然而，下一刻……
那些扑向塞西蒂娅的手臂忽然停在了半空中，随后迅速瓦解——是的，就像年久失修的墙壁上会布满裂痕一样，莫名地瓦解成无数块。
如同遭遇了某种从内部发生的【凋零】。
恶魔愕然，而愚者终于开口：“我允许你取走我的灵魂，但我没说你可以放肆。”
“你这该死的愚者……”恶魔甚至都没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它确定对方有着能对它造成威胁的力量。
它是很想折磨对方来发泄一下怒气，可如今的情况似乎不允许它这么做了——它仍有自信和对方动手，但那毫无意义。
不如赶紧收了这颗不错的灵魂，然后保留力量去对付刚才那个欺诈者。
这颗拥有超凡之力的灵魂应该还能给它带来不少的力量……
想到这，恶魔的气都消了一半，也不再出手了，准备直接抽取刻印在契约书上的愚者灵魂——相对应的，愚者的心脏会瞬间停跳。
原本它是想用刺穿心脏的方式夺取对方的灵魂，那样会让它更加愉悦和解气。但现在这种省事的方式也不错。
更符合它优雅的形象。
它召唤出了塞西蒂娅的灵魂置换契约，用十三只手臂伸入其中，意图将愚者的灵魂扯出。
可……当那些手臂逐渐发力，它却发现里面的灵魂纹丝未动。
恶魔暴怒，面容扭曲地望向“王座”上的愚者：
“你用了什么龌龊的手段……！难道你这个愚者，也要像那个卑鄙的欺诈者一样违背契约精神……！”
“你是说诺亚么？”塞西蒂娅柳眉一挑，“首先，我不希望你一直在我面前辱骂他；其次，我信守承诺，将灵魂刻印了契约书上，只是你自己取不出来；最后……”
少女向着恶魔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然后下压。
咚！一股恐怖的压力骤然作用在恶魔身上，如同一座大山压下，迫使它瞬间跪倒在地。
“我说过，我没有允许你在我面前放肆。”
“该死的愚者……！”恶魔目眦尽裂，极致的屈辱与愤怒让它无法再保持绅士的形象，整张脸都扭曲成了一团，头顶上的巨口也张开到几乎横跨大半个头部的程度。
它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被耍了。
所以，它不顾一切地释放规则力量，企图以“灾难级中游”的力量将对方强制拖入新的赌局之中。
可也是在这个瞬间，它忽然瞥见……那个愚者的背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虚影。
身为恶魔的它当然知道，那就是恶魔的虚影。
这个被人类成为“亵神者”的愚者，使用了恶魔的力量——那正是先前将它的手臂瓦解成渣的力量。
刚才它没有注意到，但现在它看清了……
刹那间，恶魔愤怒的表情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恐惧。
恶魔这种东西，在人类的认知中几乎是不会有恐惧情绪的。但在塞西蒂娅这里，她已经在短短几天内亲眼见证过两次了。
“你对我的不敬，或许可以追溯到更久之前——在你第一次用这种牌进行赌局的时候。”
塞西蒂娅轻轻甩出一张染血牌，落在下跪的恶魔面前。
后者惊恐万分地盯着上面的图案，眼睛里的上千个瞳孔同时收缩。
它刚才不惜付出巨大代价才召唤出来的赌局，也在那道虚影出现的瞬间土崩瓦解……就连赌桌都没有出现哪怕一秒……
它引以为傲的所谓【规则力量】，在那道虚影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恶魔从来不会对另一个恶魔臣服，就算是被杀死、被吞噬也绝不低头，但此刻它跪在地上却连半点挣扎的念头都没有。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恶魔不会臣服，但有一个例外：
“你契约的恶魔……是……天启四骑士……”
塞西蒂娅依旧保持着那副冷漠的表情，美眸里看不见半点感情色彩。
她再一轻摆手指，更为可怕的湮灭气息瞬间让恶魔的身体都瓦解了。
多出来的手臂、眼睛，然后是四肢、头部……每一处都像皲裂的碎石一般瓦解成无数小块。
只剩蕴藏恶魔能量的胸腔留在原地。
无尽的黑暗世界里，只剩少女轻柔的声音在回荡：
“确切地说，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