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骸骨言誓

骨刺停在焚川之主眉心三寸处，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陆昭右臂燃起的骨焰将沼泽映成赤红色，那些从王座扶手上睁开的血色竖瞳却让他本能地战栗。银发男子甚至没有移动手指，仅仅一个眼神就让他的骨髓结出冰碴。

“噬主的习惯可不好。“焚川之主屈指轻弹，陆昭整条右臂瞬间覆满霜花，“尤其当你的骨灵火，还是我三千年前玩剩下的把戏。“

腐水突然沸腾，无数白骨蜂拥而至。陆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腿被骸骨缠绕，那些骨头竟在吞噬他新生的骨翼。识海中的赤鲤疯狂冲撞，却始终挣不脱九道枷锁的束缚。

“你体内那尾小鲤鱼没告诉你么？“男子抬手召来一团跳动的苍白火焰，“焚川一脉的力量，永远臣服于——“

火焰突然爆裂，陆昭颈间浮现出暗金色刺青。剧痛中，他看见自己倒映在腐水中的面容正在扭曲，额角生出与对方相同的骨角。

“臣服于饥饿。“

当第一块腿骨被撕下时，陆昭反而清醒了。

痛觉仿佛被某种力量屏蔽，他能清晰看到焚川之主灰眸里流转的星图。那些星辰的排列方式，竟与三年前云麓秘境里那尊破碎的星晷完全一致。

“你见过晷灵殿的遗迹。“男子吞噬骨头的动作突然停顿，“有意思...说说看，在第九根廊柱下看到了什么？“

陆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如被撕开封条的酒坛，浓烈的画面汹涌而出——那日他浑身是血地靠在青铜柱上，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小师妹。柱身刻着的根本不是宗门所说的《云麓剑诀》，而是...

“九首蛇神环绕骨树，每颗头颅都衔着月亮。“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树下跪着十二具无面骸骨。“

腐水突然卷起漩涡，焚川之主毫无征兆地掐住他咽喉。无数苍白火焰从男子指尖涌出，在陆昭皮肤上灼烧出与星晷相同的图腾。

“原来是你弄坏了我的点心。“男子笑得令人胆寒，“那就用这副身子抵债吧。“

赤鲤在识海中发出悲鸣。

陆昭感觉到有冰冷的东西在脊柱里游走，所过之处新生的骨刺纷纷炸裂。就在他意识即将消散时，心口突然腾起灼热——半块干枯的槐花糕从衣襟里滑落，碰到苍白火焰的瞬间竟绽放出青莲虚影。

焚川之主突然松开手，像是被烫到般后退半步。

“青冥骨莲？“他盯着悬浮在空中的花瓣，灰眸首次露出凝重，“慕青禾的转生印怎么会在你身上？“

陆昭趁机挣脱束缚，骨刃横在胸前。腐水中的古棺突然剧烈震颤，棺盖上浮现出与槐花糕上相同的莲花纹。当第一瓣青莲没入他眉心时，赤鲤额间的红鳞突然剥落，化作血色钥匙插入枷锁孔洞。

“等等！我们做笔交易！“焚川之主的声音失了从容，“我教你控制骨灵火，你帮我找三样东西。“

“凭什么信你？“

男子抬手划开虚空，抓出一段跳动的记忆光影——画面里赫然是苍梧宗主跪在血池前，而池中浸泡的正是陆昭被抽出的灵脉。

“就凭你真正的仇人，此刻正在用你的剑骨温养天劫。“

血月升起时，沼泽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腐水退去后露出布满裂痕的汉白玉地砖，陆昭这才发现所谓迷雾沼泽，实则是某座古老祭坛的废墟。焚川之主倚在残破的神像旁，指尖缠绕着从他身上取走的半块槐花糕。

“慕青禾当年斩我九首，封我元神于九川之下。“男子说这话时，陆昭背后的骨翼不受控地张开，“但她没想到，最先背叛的会是亲手种下的青莲。“

陆昭按住躁动的赤鲤，目光扫过神像底座。那里刻着与赤鲤枷锁相同的铭文，只是最后一句被利器划毁：“...然青禾不死，焚川永...“

“你要找哪三样东西？“

“我的左眼埋在幽瞑海，右臂锁在堕星崖，心脏...“焚川之主突然贴近他耳畔，“就在苍梧宗禁地，用你的剑骨当容器养着呢。“

远处传来骨鸟的尖啸，陆昭猛地转身。十八具青铜棺椁破土而出，棺盖上全是各派天骄的徽记——他在最右侧那具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欢迎加入荒墟渡。“男子弹指点燃所有棺椁，火光中走出九名与他容貌相同的人，“这些是你的前辈，虽然都死在了第一个任务。“

登上骨舟时，陆昭在船头发现了熟悉的剑痕。

那是他独创的“坠星式“，三年前本该随灵脉被毁而失传。焚川之主撑着青竹篙立在船尾，沼泽浓雾在他脚下分开血色通路。

“你的小师妹，七日前进了幽瞑海。“男子突然开口，“带着另外半块槐花糕。“

骨舟剧烈晃动，陆昭的骨刃抵住对方咽喉：“她还活着？“

“现在可能正被我的左眼当玩具。“焚川之主笑着拨开利刃，“顺便说，你每动用一次骨灵火，慕青禾的转生印就会吞噬她一分魂魄。“

赤鲤突然在识海掀起巨浪，陆昭这才发现枷锁上缠着青色根须。男子指尖不知何时捏住了一缕青丝，发丝另一端竟连着赤鲤的鳃盖。

“交易成立。“焚川之主将青丝系上他手腕，“第一个日出前，带我的左眼回来换她的命。“

骨舟没入浓雾的刹那，陆昭听见废墟深处传来小师妹的呼喊。那声音和当年在秘境里一样，带着哭腔却异常固执：“师兄快走！别管我！“

血色月光突然大盛，他低头看着手腕浮现的骨契——倒计时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