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猫与初见

夜色如水，寂静无声。

温知染走在前方，陆晏跟在她身旁，两人并肩而行，却始终沉默着。

晚风轻柔，卷起了她的发丝，月光映照在她的肩膀上，让她的身影显得有些透明，像是快要融入夜色。

她以为当自己亲手结束这段感情时，会感到轻松，毕竟她已经看清了赵亦轩的真面目，干净地结束这段感情。却没想到，心口还是闷闷的，像是有什么堵住了一样，难以宣泄。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从放学后林柚拦住她，告诉她真相，到陆晏挥拳痛揍赵亦轩，再到她冷静地质问他，结束掉这段荒唐的感情，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

她踢了他，嘲讽了他，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可此刻，心口那股憋闷的情绪依旧挥之不去。

她并不为失去赵亦轩而难过，而是为自己这长达两年多的天真和愚蠢感到气闷。

她应该哭吗？可以哭吗？

表面冷静如水的她，内心已经乱作一团，却无从发泄。

就在这时，前方街角突然窜出了一只猫。

它轻巧地跃到路边，轻仰起头，对着夜色「喵——」了一声，打破了夜晚的沉默。

温知染的脚步顿住。

她望着那只猫，眼神微微恍惚了一瞬。

陆晏侧头看她，声音低沉：「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蹲下身，伸出手，那只猫犹豫了一下，然后主动靠近，轻轻地蹭了蹭她的指尖。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却没有掩饰眼底的红意：「这只猫……有点像我们初次相遇时见到的那只。」

陆晏的瞳色轻沉。

这句话，让他的思绪瞬间回到了多年以前——

——那是开学的第一天。

陆晏对新环境毫无兴趣，他从不觉得自己会对任何人、任何事产生留恋。

他一个人走在无人的小径上，试图避开新生报到的喧嚣，直到拐角处，他看到了一只猫——

一只濒死的小猫。

它的毛发凌乱，瘦得只剩下一把骨架，身上带着深深浅浅的伤痕，像是被遗弃、被虐待，或者被更强的生物撕咬过。

它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地上，微弱地喘息着，眼神涣散，像是下一秒就要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陆晏蹲下身，指腹轻轻戳了戳它，它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静静地看着这只奄奄一息的猫，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能理解它的心情。

「这样活着，好像没什么意义吧？」

他的嗓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随意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从小，他便活在家暴的阴影里。

拳头、棍棒、咒骂、冷漠……让他学会了忍耐，学会了闭嘴，学会了不去期待明天。

被恐惧与绝望支配的童年，让「死亡」这个词变得习以为常。

他不是没想过逃离，也不是没想过反抗，可一个孩子能做什么？

每当他痛得无法动弹时，他就在想——如果死了，是不是就能解脱了？

他最终还是撑了过来，可这么多年，他却开始觉得，活着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如果当初没有挺过来呢？他现在或许也会像这只猫一样，孤零零地死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被世界遗忘，被时间埋葬。

他垂下眼，指腹轻轻摩挲着小猫冰冷的皮毛，低声道：「你很痛吧？不想活了吧？」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或许，他是在问猫，也是在问自己。

——不如让它解脱吧。

他缓缓抬起手，准备让它安静地走，不需要挣扎，不需要痛苦，就像他曾经无数次想过的那样。

就在这时，一道清澈的女声蓦然响起——

「等一下！」

一双温暖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陆晏怔了一下，顺着手腕往上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银白色的长发，淡淡的粉色眼瞳，精致的五官，纤细的指尖，透着异常的冰凉。

她立在微光之下，白皙的皮肤仿佛透着淡淡的月光，显得有些不真实，可她的眼神却无比真挚动人。

「你想做什么？」她的声音焦急，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

陆晏微微眯眼，嗓音淡淡：「你说呢？」

女孩低头，看见了那只奄奄一息的小猫，瞳孔骤然紧缩。

她立刻蹲下身，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小猫抱起，指尖探着它的鼻息，发现它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她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还有救！」她低声喃喃，随即抬头看向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为什么不救它？」

陆晏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笑，嗓音漫不经心：「它活着只会更痛苦，与其受尽折磨，不如直接解脱，对它来说比较好。」

「你怎么知道？」她忽然反问，语气认真得不像话。

陆晏神色微滞。

「你知道它想放弃吗？如果它真的放弃了，早就断气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你凭什么替它做决定？」

她的眼里没有指责，只有一种坚定不移的光，像是一道骤然破开黑暗的晨曦。

「只要还有一丝机会，它就不该死。你永远都不该妄定任何事物的未来。」

说完，她不再看他，抱着小猫，头也不回地朝宠物医院跑去。

陆晏站在原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眼底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明明那么纤细，像是一碰就会碎裂的瓷娃娃，可她抱着那只奄奄一息的小猫时，步伐明确，仿佛她愿意倾尽全力，将它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她不知道，她的每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般，狠狠的敲击在陆晏的心上。

她不知道，她所说的话，正是他过去一直想得到的救赎。

如果这只猫值得被拯救，那么——

他呢？